龙辰是在一片死寂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已冻结的虚空中恢复意识的。身体各处传来散架般的钝痛,右臂暗金织锦下的肌肉仍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那是过度催动力量与时空乱流撕扯共同作用的结果。他猛地撑起上半身,胸腔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冰冷的、弥漫着细碎法则光尘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刺痛与窒息般的怪异感。
视野所及,是一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诡异景象。没有星辰,没有陨石,只有无穷无尽、如同破碎棉絮般漂浮在虚空中的法则碎片。这些碎片散发出各种黯淡、混乱的光晕,代表着破碎的引力、崩坏的空间、停滞的时间、逆转的因果……它们缓慢地飘荡、碰撞、偶尔融合又炸裂,将这片区域变成了一个连基本物理规律都朝不保夕的绝地。远处,偶尔能看到规模惊人的银白色能量风暴,如同垂死的巨兽般翻滚、咆哮,所过之处,法则碎片被进一步撕碎、湮灭。
“万律凋零之海……”龙辰脑海中瞬间闪过之前净化逆鳞和星核碎片时获取的星图信息。这里确实是计划中需要探索的区域之一,以蕴含古老“平等律法”遗迹和极端危险的“静默编织者”闻名,但他绝没想到会以这种失散、被抛入边缘的方式抵达。
“薇薇……”他喉咙干涩,低声念出那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环顾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法则絮状物和远处风暴的微光,感受不到任何属于艾希拉或那加冕光茧的气息与能量波动。失落与焦虑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但他用力摇了摇头,强行将这些情绪压下。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必须活着,找到她。
就在他试图运转力量,探查周围并确定方向时,异变陡生!
左侧一片较为浓郁的法则絮状物后方,猛地窜出数条熟悉的、由暗影和数据流构成的残缺触须!它们比在回响之间时细弱了许多,色泽黯淡,动作也显得僵硬迟滞,但那股冰冷的“织网者”与“同源之影”的混合气息却依旧鲜明!紧随其后,一个体积缩小了数倍、形体虚幻飘忽、胸口处有一个明显破损空洞的暗影使徒残躯踉跄着“游”了出来!
“目标……锁定……污染源……”残躯数据漩涡般的眼睛明灭不定,意念断断续续,却依旧死死锁定龙辰。显然,它在最后的时空崩塌中也受了重创,但某种顽固的指令或执念,驱使它追踪到了这里!
不仅如此,这暗影使徒残躯逸散出的混乱数据流,似乎与周围某些代表“寂灭”、“失衡”、“混乱”的法则碎片产生了诡异的共鸣!以它为中心,一小片区域的法则絮状物开始加速旋转、碰撞,形成一个不断向内坍缩、又向外喷吐混乱能量流的小型法则风暴漩涡!漩涡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与干扰力场,仿佛一片无形的“泥沼”,严重限制了龙辰的移动范围!
“阴魂不散!”龙辰眼神一厉,右臂暗金织锦瞬间激活。然而,那种吞噬与“抚平”力量交替出现的异常状态并未消失,甚至因为自身状态不佳而更加难以精确控制。他只能一边勉力对抗“法则泥沼”的束缚,一边与那些刁钻袭来的残缺触须周旋,暗金与银白交织的光芒在破碎的法则背景下闪烁不定。
就在战斗陷入僵持,龙辰思考着是否要冒险动用更大力量、速战速决时,他的感知敏锐地捕捉到“法则泥沼”深处,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意识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暗影使徒,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悲伤的存在。它似乎在“注视”着这场战斗,意念中翻涌着对“织网者”力量本能的恐惧与深入骨髓的憎恶,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同类被迫害者的兔死狐悲。
“谁?”龙辰心中一动,尝试分出一丝意念接触那波动。
“外来者……你也……在与那些‘定义窃贼’……战斗?”一个断断续续、仿佛由无数微弱回音拼凑而成的意念,小心翼翼地回应,带着浓浓的警惕与一丝希冀。“我……是这片‘凋零之海’……最后的‘聆听者’……残魂……我的文明……早已被它们……‘归档’……”
龙辰精神一振。他一边抵挡攻击,一边快速与这“聆听者”残魂交流。从残魂破碎的叙述中,他得知这片“万律凋零之海”的过去——一个以“万物平等,律法共鸣”为至高理念的古老文明,其圣地便在此处。然而,“织网者”的势力延伸至此,其麾下一种名为“静默编织者”的可怕存在,专门“窃听”、“篡改”乃至“扼杀”各种文明赖以存在的核心“律法”与“规则回响”,最终导致这个文明在法则层面崩溃、消亡,只留下这片充满破碎法则与怨念的“凋零之海”。这暗影使徒残躯的到来,显然也与“静默编织者”的活动有关。
“它们……还在……活跃……”残魂的意念越来越微弱,“小心……‘编织者’……它们无形无质……窃听……所有‘律法’的……回响……包括……你身上……那些古老的……契约与……誓言……”
警告未绝,残魂的波动便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消散在法则泥沼之中。但在最后时刻,它将一道极其微弱的坐标信息,以及那文明圣地核心——可能藏有“平等律法”原始碑文或遗迹的方位——传递给了龙辰。
得到信息的龙辰眼中寒光一闪。他不再与这暗影使徒残躯缠斗。深吸一口气,强行集中精神,压制下暗金织锦的紊乱,将其力量短暂稳定在“吞噬”状态,同时左臂悖论烙印灼热升腾!
“你的使命,到此为止了!”龙辰低喝一声,身形猛然前冲,无视了几道擦身而过的触须攻击,右手五指成爪,包裹着凝练到极致的暗金吞噬之力,狠狠抓向那残躯胸口的破损空洞——那里,是它核心数据流的交汇点!
“不!”残躯发出最后的意念尖啸。
龙辰的右手毫无阻碍地插入其中,抓住了一团不断挣扎、冰冷粘稠的数据核心!暗金织锦的吞噬之力疯狂涌入,开始暴力拆解、吞噬其中蕴含的信息!
剧烈的信息冲击让龙辰脑海一阵刺痛,但他死死坚持着。从这破碎的核心中,他看到了更多关于“织网者”在此区域活动的零碎记录,关于“静默编织者”的模糊特征,以及……一道指向这片“凋零之海”更深处、某处被标记为“高价值观测点”的坐标,那坐标似乎与“聆听者”残魂给出的圣地核心方位部分重叠!
吞噬完成,暗影使徒残躯彻底化为飞灰。周围的小型法则风暴也因失去支撑而缓缓平息。
龙辰喘息着收回右手,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他看向“聆听者”残魂给出的坐标方向,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已彻底净化、温润如玉的逆鳞。逆鳞传来微弱的共鸣,似乎也在指向那个方向。
“静默编织者……窃听律法回响……”龙辰低声重复着警告,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他必须前往那里,不仅是为了可能存在的下一片逆鳞线索,为了“平等律法”可能对对抗“织网者”有帮助,更是为了……或许能在那里,找到关于薇薇下落的蛛丝马迹,或者,至少能弄清楚那些“编织者”是否也在窥视着她刚刚获得的“星语”权柄。
孤身一人,前路未卜。但他紧紧握了握拳,暗金织锦收敛光芒,转身毅然朝着那弥漫着危险与未知的“凋零之海”深处,迈出了坚定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