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着石径缓步而行。
萧、杜二人谈笑风生，从诗词歌赋聊到朝堂趣闻，气氛融洽得近乎诡异。
季青妩沉默地走在杜玉衡身侧，余光却忍不住瞥向萧承。
像是心有灵犀，萧承忽然偏头望来，眼尾微挑。
季青妩慌了神，急忙移开视线。
“青妩妹妹？”
杜玉衡忽然唤她.
“可是累了？”
她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萧承轻笑，指向远处的凉亭：“日头越来越毒，去亭里歇歇？”
杜玉衡欣然应允。
凉亭中，萧承亲手斟了茶，先递给杜玉衡，又给季青妩奉上一杯。
他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手指，惹得她险些打翻茶盏。
“季小姐当心。”
他语气关切，眼底却藏着促狭。
杜玉衡浑然不觉，笑着说起近日京中的趣事。
萧承不时附和，目光却始终落在季青妩身上，灼热得几乎要将她看穿。
季青妩如坐针毡。
忽然，萧承放下茶盏，似笑非笑地开口：“说起来，三日后城南有场马球赛，杜兄可要一同前往？”
杜玉衡欣然答应：“自然。”
萧承转而看向季青妩，眸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季小姐也一道？”
杜玉衡也期待地望向她。
季青妩攥紧茶盏，低声应道：“…… 好。”
萧承满意地笑了。
那笑意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三日后，城南马球场。
彩旗翻飞，骏马嘶鸣，京中世家子弟齐聚于此，光鲜亮丽。
季青妩坐在看台的纱帐棚子里，目光不受控地追随场上那道玄色身影。
萧承策马疾驰，衣袍翻飞间，精准挥杆，木球直入门网。
场边顿时发出一阵喝彩。
他勒马回身，目光似有若无地扫向看台。
季青妩慌忙低头摆弄袖口。
“青妩妹妹。”
杜玉衡不知何时已来到棚前，一身湖蓝骑装，衬得人愈发温润。
他笑着向她伸出手，“要不要下场玩一局？”
季青妩刚要开口，余光瞥见萧承正骑马慢悠悠踱来，球杖随意地搭在肩上，目光却直直落在她身上。
她勉强挤出笑容：“我骑马不行，就不玩了。”
杜玉衡有些失落：“那我陪你在场边走一走？”
季青妩摇摇头：“你去玩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
杜玉衡还想再说，萧承已骑马到了跟前。
“杜兄，”他懒洋洋地开口，“再不开局，太阳可要落山了。”
杜玉衡只得朝季青妩歉意一笑，转身上马。
萧承却没急着离开。
他俯身凑近纱帐，声音压得极低：“季小姐躲在这儿，是怕见我，还是怕见他？”
季青妩抬眸瞪他一眼。
萧承低笑一声，忽然从马鞍旁取出一支新鲜的木芙蓉，随手抛进她怀里。
“好好看着。”
他话里有话，随即扬鞭而去。
季青妩捏着那支芙蓉，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场上，萧承与杜玉衡分列两队。
萧承攻势迅猛，每一次挥杆都显凌厉，几次截断杜玉衡的球路。
可就在以为他要乘胜追击时，他又有意露出破绽，让杜玉衡勉强得分。
他分明是在戏耍对手。
季青妩在看台上看得真切，心里愈发烦躁。
场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杜玉衡的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他整个人被狠狠甩出，重重摔在地上。
“杜公子！”她霍然起身。
一道玄色身影却比她更快。
萧承策马飞驰，在杜玉衡即将被踩踏的瞬间，一把将他拽上自己的马背。
场边掌声雷动。
萧承低头对杜玉衡说了句什么，杜玉衡脸色微变，却仍勉强笑着。
季青妩死死攥着纱帐，指节都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萧承似乎有所察觉，转头看向她，眼底暗流涌动。
他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到你了。”
杜玉衡被扶到场边休息，脸色苍白却仍强撑着笑意。
季青妩快步走过去，被萧承的亲卫奉原拦住。
“季小姐，”奉原面无表情，“杜公子需要静养。”
她抬眼望去，正撞上萧承玩味的目光。
“青妩妹妹......” 杜玉衡声音虚弱，刚唤了一声，便剧烈咳嗽起来，肩头跟着不住颤抖。
“让开！” 季青妩猛地用力推开奉原。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杜玉衡瞬间，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掌心滚烫，手指在她腕间看似不经意地一按。
有诈！季青妩心跳陡然加快，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一副担忧的模样：“我送你回府，找大夫仔细瞧瞧。”
“不必。”杜玉衡勉强一笑，“萧兄已经安排了太医。”
她这才注意到，萧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近得她轻轻一转头，便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
“季小姐似乎很关心杜兄？”
他语气玩味，手指却暗中扣住她的腰，“不如一起去太医署？”
隔着衣料传来灼人的温度，季青妩浑身一僵，挣了一下，没挣脱。
“好。”
她紧咬下唇，挤出一个字。
马车缓缓前行，三人同乘的马车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杜玉衡斜靠在车壁，闭目养神，嘴角还带着血痕。萧承坐在对面，修长手指把玩着一枚玉佩，目光却始终锁在季青妩身上。
“杜兄的马鞍，”他突然开口，“被人动了手脚。”
季青妩不明白这话的意思，抬头看向萧承。
“萧承！”杜玉衡突然睁眼，“此事与季小姐无关。”
萧承低笑一声，忽然将那枚玉佩抛给季青妩。她下意识接住，发现正是西山那次杜玉衡给她的那枚，定是那夜被萧承顺手牵了去。
“季小姐，”他欺身逼近，呼吸拂过她耳畔，“你说会是谁......这么急着要杜兄的命呢？”
季青妩浑身发冷。
这不是意外。
是警告——
对杜玉衡的警告。
对她的警告。
马车颠簸，杜玉衡又咳出一口血。
季青妩慌忙去扶，却被萧承抢先一步。
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替杜玉衡擦去嘴角的血迹。
“别怕，”萧承轻声道，“有本将在，没人能轻易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