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之中,寒意依旧刺骨,却难掩那份劫后余生的悸动与悄然滋生的蓬勃生机。苏小碗缓缓坐起身,周身流转的混沌星辉渐渐内敛,融入四肢百骸,肌肤莹润,眸光深邃,气息沉凝如渊,与片刻前那濒死昏迷的模样判若两人。筑基巅峰的灵压自然散发,虽不及金丹浩瀚,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与周天星辰共鸣的深邃与厚重。
她低头看向指间,星陨戒古朴依旧,戒面那点混沌星芒缓缓旋转,内里蕴含的力量,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心惊与陌生。融合了半块星核碎片,不仅修复了戒指,更让她与这件神物的联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密,仿佛它已真正成为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星魂之体在星核本源的洗礼下,发生了本质的蜕变,对星辰之力的感应与掌控,跃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感觉如何?”玄苍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与关切。他靠坐在一旁的冰壁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衣襟被鲜血浸透,寂灭剑横在膝前,光华黯淡,剑身那丝裂纹似乎又扩大了些许。强行引动魔气、硬撼邪物,让他伤上加伤,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苏小碗心中一紧,连忙上前,伸手搭在他的腕脉上。灵觉探入,顿时眉头紧蹙。他心脉处的魔气封印几乎溃散,蚀魂魔气如同脱缰野马,在经脉中疯狂肆虐,与寂灭剑意激烈冲突,不断破坏着刚刚修复的根基,伤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你的伤……”她声音发颤,眼中满是心疼与自责。若非为了助她夺取星核碎片,他绝不会伤至如此地步。
“无妨,还死不了。”玄苍微微摇头,试图运转功法压制魔气,却引得一阵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落在苏小碗身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叹与欣慰,“星核融合,脱胎换骨……此乃天大机缘。你如今实力,已足以与寻常金丹初期周旋。甚好。”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然,福祸相依。星核之力浩瀚无边,你初步融合,犹如幼童持重锤,尚无法完全驾驭。需尽快稳固境界,熟悉力量,否则恐遭反噬。且……”他目光扫过四周荒芜的冰原,眼神锐利,“冰潭邪物苏醒,动静太大,恐已惊动北境一些隐匿的存在。此地不宜久留。”
苏小碗重重点头,自然明白其中利害。她收敛心神,双手握住玄苍冰冷的手掌,柔声道:“我先助你稳住伤势。”
说罢,她心念微动,指间星陨戒混沌星芒流转,一股精纯温和、却蕴含着无上生机的星辰本源之力,如同涓涓暖流,缓缓渡入玄苍体内。这一次,与之前借助星辰源晶疗伤截然不同。星核本源之力层次更高,对蚀魂魔气有着天然的克制与净化之效,更带着滋养万物、修复本源的奇效。
力量所过之处,玄苍体内肆虐的魔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被一点点逼退、净化。破损的经脉在星辉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重生。那躁动的心脉,也渐渐平复下来。虽然无法根除魔气本源,但情况已大为好转。
玄苍闭合双目,引导着这股力量,全力疗伤。约莫一炷香后,他长吐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一丝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可以了。”他睁开眼,制止了苏小碗继续输送力量,“魔气已暂压,心脉无碍。余下需水磨功夫,不必浪费你的本源之力。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此地。”
苏小碗依言收回力量,关切道:“你的身体……”
“赶路无碍。”玄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他取出皮质地图,目光落在极北更深处,那片被标注为“葬星谷”的区域。“下一处基座,在那里。距离此地,尚有数千里之遥。”
葬星谷!光听名字,便知绝非善地。
“你的伤……”苏小碗依旧担忧。
“路上调息即可。”玄苍语气坚决,“星核现世,邪物苏醒,北境已成漩涡中心。我们必须尽快集齐基座,方能有一线生机应对未来变局。”
他收起地图,看向苏小碗:“你初得力量,需实战磨合。此行路途凶险,正好用以锤炼。”
“我明白。”苏小碗眼神坚定。融合星核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力量的暴涨,但也深知掌控不易。北境的残酷,正是最好的磨刀石。
两人不再多言,稍作整理,便化作两道流光,离开冰谷,向着北方那更加荒凉、更加危险的区域疾驰而去。
越往北行,环境愈发恶劣。天空不再是暗红,而是化作了一种死寂的铅灰色,仿佛凝固的金属,透不下丝毫光亮。大地被厚厚的黑色冰层覆盖,冰层之下,隐约可见扭曲的骸骨与破碎的兵器,散发出万古不散的怨念与煞气。狂风如同鬼哭,卷起黑色的冰屑,其中蕴含着侵蚀灵力、冻结神魂的阴寒之力,寻常筑基修士在此,恐怕撑不过一时三刻。灵气稀薄狂暴到了极点,几乎无法吸纳,反而要时刻运转功法抵抗环境的侵蚀。
正如玄苍所料,这片死寂的绝地并非毫无生机。途中,他们遭遇了数波被此地极端环境与古战场怨念催生出的可怕妖物。有形如巨蛛、通体由黑冰构成、口喷玄阴煞气的“冰煞蛛魔”;有由无数残魂怨念凝聚而成、虚实不定、专攻神魂的“哀嚎女妖”;甚至有一次,他们惊动了一头沉睡在冰川之下的、实力堪比金丹中期的上古妖兽“寒煞地龙”的残骸所化的骨龙!
每一次遭遇,都是一场生死搏杀。玄苍伤势未愈,大多时间只在旁压阵,关键时刻才出手。苏小碗则成为了主力,将新获得的力量投入实战,不断磨合锤炼。起初,她确实如玄苍所言,如同幼童舞巨锤,星核之力运用生涩,时而威力不足,时而用力过猛,险些反伤自身。但在一次次险象环生的搏杀中,在玄苍冷静精准的指点下,她飞速成长着。
她对星辰之力的掌控越发精妙,心念动处,星辉可化攻防,可凝遁光,可净邪祟,如臂指使。星陨戒的威力也初步展现,一道混沌星芒射出,往往能轻易洞穿妖物防御,净化怨念核心。她的战斗风格,也逐渐从以往的灵巧周旋,变得大气磅礴,带上了几分星辰运转、恢弘正大的意味。
半月之后,当两人穿越一片布满了空间裂缝、能量乱流肆虐的死亡冰川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一股苍凉、悲壮、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惨烈气息,扑面而来。
前方,是一片巨大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环形山谷。山谷两侧的山脉,并非泥土岩石,而是由无数巨大、残破、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星辰舰船残骸、以及各种难以名状的巨大骸骨堆积、熔铸而成!骸骨与金属扭曲交缠,形成了狰狞而诡异的山体,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山谷之中,弥漫着浓郁的、化不开的灰白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残破的旌旗、折断的兵刃、以及巨大坑洞的轮廓。空气中,死寂到了极点,却仿佛有无数金铁交鸣、战舰崩解、神魔陨落的悲鸣在无声地回荡!
这里,便是上古神魔战场的最终坟场——葬星谷!
仅仅是站在谷口,那万古不散的惨烈煞气与磅礴威压,就让人神魂颤栗,呼吸困难。
“好可怕的煞气……此地空间极不稳定,灵觉被严重压制。”苏小碗脸色凝重,她能感觉到,星陨戒在此地也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与星辰的感应变得模糊不清。
玄苍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谷口那些扭曲的骸骨与金属,沉声道:“此地陨落的,绝非寻常修士。这些骸骨与残骸的气息,古老而强大,远超想象。第四处基座在此……恐怕绝非偶然。小心,谷内煞气与怨念已凝聚成实质,极易侵蚀心神,产生幻象。更需提防……某些因煞气而生的……不灭战魂!”
他深吸一口气,寂灭剑微微嗡鸣,剑意将自身笼罩,抵挡着煞气侵蚀。“跟紧我,一步不可错。”
两人小心翼翼,踏入了这片万古坟场。
谷内雾气更浓,能见度极低。脚下是厚厚的、由骨粉与金属碎屑混合而成的灰烬,踩上去软绵绵的,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没走多远,前方雾气中,隐约出现了一道道模糊的、手持残破兵刃、身穿古老甲胄的透明身影!它们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浓郁的煞气与不甘的战意,在雾气中漫无目的地游荡!
上古战魂!
玄苍眼神一凛,寂灭剑意吞吐,低喝道:“收敛气息,绕开它们!这些战魂并无灵智,只凭本能攻击生者,一旦被缠上,极其麻烦!”
两人屏息凝神,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道幽灵,在巨大的残骸与坑洞间穿梭,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游荡的战魂。
然而,葬星谷的凶险远不止于此。越是深入,周围的煞气越发浓烈,开始无形地侵蚀两人的心神。苏小碗眼前开始出现种种幻象:时而看到玄苍被无数战魂撕碎,时而看到星陨戒崩碎,自身化为飞灰……她紧守灵台,星核之力流转,将幻象一一斩灭,但额头已渗出细密冷汗。
玄苍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脸色越发苍白,寂灭剑意与煞气不断碰撞,发出嗤嗤声响。
就在他们艰难前行了约莫十数里,即将抵达地图标注的基座大致区域时——
“嗡——!”
前方浓郁的雾气深处,毫无征兆地,猛地亮起了一道微弱却纯净的、与周遭煞气格格不入的星辰光辉!那光辉一闪即逝,却清晰地被星陨戒捕捉到!
“是基座的波动!”苏小碗精神一振!
但与此同时,那星辰光辉的出现,仿佛捅了马蜂窝!
“吼——!”“嗷——!”
周围游荡的上古战魂,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发出了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咆哮!无数透明的身影从雾气中显化,眼中亮起猩红的光芒,如同潮水般,向着星辰光辉亮起的方向,疯狂涌去!更远处,一些沉睡在残骸深处的、气息更加恐怖强大的战魂,也开始苏醒!
“不好!基座气息引动了战魂!”玄苍脸色剧变,“快!必须在战魂合围前找到基座!”
两人再也顾不得隐匿,身法全力展开,化作两道疾电,向着那光辉亮起的方向猛冲而去!
身后,是成千上万、煞气冲天的上古战魂,组成的死亡洪流!
前方,是第四处引星台基座,也是……未知的凶险!
葬星谷的终极考验,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