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时——也就是晚上七八点左右,老天爷突然抖起了威风,这场面可真真是百年难遇!
那日蒲松龄先生正巧在稷下做客,跟着表兄李笃之点着蜡烛对饮。两人才举起酒杯,忽然一声惊雷,“轰隆隆——!”
东南方传来炸雷般的巨响,这声响贴着地皮滚过来,活像一万个碾子从天上压过去,呼啦啦又往西北去了!
李笃之举着筷子愣在半空,惊愕道:“怪事!晴空万里,哪来的惊雷?”
话音未落,就见那桌上的杯盘碗盏自个儿乱舞起来!酒壶翻了个跟头,泼得表哥满袍子都是。头顶上“嘎吱嘎吱”乱响,好似有巨人在屋顶上蹦跶!
只听那“咔嚓!哗啦啦——”连连巨响,屋梁、椽子、柱子交错折断,吓得这二人面如土色,四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蒲先生猛一拍大腿,大声喊道:“地震了!快跑哇!”
二人连滚带爬冲出门外——哎哟喂!这光景可比屋里吓人多了!
但见那高楼广厦跟喝醉了似的,晃晃悠悠“噗通”跪倒在地,转眼又颤巍巍挺起腰杆;砖墙瓦片噼里啪啦往下掉,混着小儿哭嚎妇人尖叫,简直像把整个菜市场扔进滚油锅里炸!
再看那男男女女东倒西歪,个个头晕目眩站立不住,只能坐在地上。嗬!这地皮好似变作了浪头,推着人上下左右地颠簸!
最奇的是那护城河!“轰”的窜起一丈多高的水柱子,满城的鸡鸭猫狗吓得扯嗓子乱叫。
约莫闹腾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稍微安定下来。
您再往街上看——哎呦喂!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个个光溜溜地挤作一团,七嘴八舌比划着,争相诉说遭遇。
这个说:“我刚瞧见井口歪了!”
那个说:“我家灶台挪了位!”
竟没一人发觉自己没穿衣服还光着腚呢!
这还没完!后来听说城东老王家井口斜得打不了水,城西首富家的绣楼愣是掉了个头——原本朝南的窗户现在冲着北边开!还有那百里外的栖霞山“咔嚓”裂开大口子,沂水河滩陷出个方圆数亩的大坑!
这等奇景,真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还有一桩趣事:却说有个媳妇半夜起夜,回来撞见野狼叼着自家娃儿!这妇人顿时魂飞魄散,扑上去就跟恶狼撕扯。
那畜生被扯疼了牙口,稍一松劲,妇人猛地抢回孩子搂在怀里——您说这狼怪不怪?它也不走,竟蹲在当院瞪着绿莹莹的眼珠子!
只听那妇人尖声大叫道:“救命啊——狼吃人啦!”
四邻八舍举着扁担锄头冲过来,这才吓跑了畜生。妇人定下神来,喜得手舞足蹈,抱着孩儿比划:“那狼牙有这么长!我这么一扯,那么一拽...”
正说得唾沫横飞之际,忽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哎呦喂!原来从被窝爬出来就没穿衣裳!当下嗷一嗓子,捂着身子往家窜,留下面面相觑的乡亲们!
所以说啊,甭管是天崩地裂还是狼口夺子,这人一着急起来,任是再体面的爷们娘子,都免不了闹出光屁股奔逃的窘态。
您瞧瞧,古往今来这慌不择路的劲儿,可不是一脉相承么?正是:
天公抖擞震乾坤,万家灯火乱纷纭。
慌忙哪顾衣冠整,犹向街前说奇闻。
狼口夺儿犹自喜,回神方觉赤条身。
若问世间惶急事,且听聊斋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