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彻底击垮了顾晏。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看着张天昊，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张天昊的皮相极好。
本就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此刻被走廊暖光一衬，连耳尖都泛着淡淡的粉，明明是冷着脸的模样，却透着股不自知的勾人。
顾晏没办法让自己忘掉张天昊。
张天昊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空洞。
他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反锁。
门外没有再传来声音，只有海风呼啸而过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呜咽。
张天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沈谨言离开，可看到他发来的信息，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想要顾晏滚蛋，可看到他跪在地上的样子，还是会觉得震惊。
他像个被困在迷宫里的孩子，一边拼命想往外跑，一边又在原地打转，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惩罚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了门口，然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张天昊没有动。
“这户住的是那个omega吧？下午我见过，长得是真绝，腰细腿长的，皮肤白得晃眼。”
“可不是嘛，看那样子就软，要是能……”
：“那omega要是我的，我肯定把他宠上天，哪舍得让他一个人待着？”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人家那样的，身边能缺Alpha？”
后面的话没说完，却满是龌龊的暗示。
……
张天昊真没招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逃到这个海岛上去了。
还是有这些污言秽语传到他耳边。
就好像这个世界对omega那些恶心下流是幻想，o片的主人公都是他一样。
又过了很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他才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门口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保温桶，大概是顾晏带来的吃的。旁边还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顾晏苍劲的字迹：
“汤是温的，记得喝。我不会走远，就在你能看到的地方。”
张天昊看着那张卡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打开门，拿起那个保温桶，入手温热。
打开盖子，里面是清淡的排骨玉米汤，香气袅袅，是他以前在盛星集团食堂常喝的那种味道。
顾晏怎么会知道他喜欢这个？
张天昊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想起自己曾经在茶水间抱怨过外卖汤太油腻，说还是食堂的玉米排骨汤好喝。
那时顾晏也在，站在角落接电话，他以为他没听见。
原来，他都听见了。
眼眶突然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却蹭得眼尾泛红，更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他不是那么容易原谅alpha的omega。
但是他实在是太缺爱也太容易心软了。
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在清泉村出来的，只想着依靠alpha，就算已经知道alpha根本就不靠谱。
他还是想得到alpha的爱。
张天昊有点悲哀地想。
为什么他这么缺爱。
如果他有很多很多爱，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容易掉眼泪。
张天昊猛地盖上保温桶，像丢弃什么烫手的东西一样，把它扔回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
不能心软。
绝对不能。
张天昊走到沙发边，重新蜷缩进那片阴影里，抓起桌上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沈谨言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顾晏去找你了？别信他。”
张天昊看着那条信息。
两个Alpha，一个跪在门外说要给他当狗，一个提醒他别信另一个Alpha。
“滚。”张天昊对着手机屏幕低声说， 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他盯着沈谨言的名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啃噬着。
那个被他伤得最深的alpha，到现在还在担心他会被别人欺骗。
多可笑。
他有什么资格担心自己？
他知道和自己的初叶，是自己想放纵一下才得来的吗。
知道自己其实心里面其实想的是
“时间好短啊，能不能用力点。”
“alpha都好没用。”
张天昊把手机扔到沙发另一端，抓起酒瓶继续喝。
酒精像潮水般涌上来，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心里那些尖锐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天昊！开门！快开门！”是沈谨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急切，“陆承宇来了！他知道你在这里！”
陆承宇？他怎么会找到这里？
他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别墅外停着几辆黑色轿车，为首的那辆车牌号他再熟悉不过，是陆承宇的车。
而沈谨言正站在铁门内，拦在陆承宇面前，带着决绝的气势。
“让开。”陆承宇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冰冷而充满压迫感，“沈谨言，别逼我动手。”
“我不会让你进去伤害天昊！”沈谨言的声音坚定，“有什么冲我来！”
“不知死活。”陆承宇挥了挥手，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对着沈谨言挥出拳头。
保镖们一边痛苦地打，一边还在低声劝：“沈少为了这omega，连命都不要了？”
“沈少，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别怪罪我们。”
“沈少，您说句话吧，您威胁一下我们，我们马上就停手。”
沈谨言：“我不！我是不会让你们带走天昊的。”
保镖团：夭寿了啊，等你后期想起来自己的家族实力，倒霉的还不是我们。
神经吧。
你现在说句软话，也不会受什么伤啊。
你再雇个队伍多的，抢回来不就好了。
张天昊眼睁睁看着沈谨言被打倒在地，又挣扎着爬起来，再次挡在前面。
保镖团：你以为我们打的是谁，是一个顶级家族生下来的alpha独苗。
是一个未来能弄死我们的神——
经病。
这就不得不感叹，他们这些打手，从古至今悲惨的命运，让他们掌握的打人秘诀。
他的脸上很快挂了彩，嘴角溢出血丝，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死死地盯着陆承宇。
保镖团：相信我们，虽然很惨，但是我们有分寸。
“沈谨言！”张天昊震惊了。
这个傻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傻？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撑？
就为了保护自己这个把他当玩笑的人？
没本事就和他一起躲着啊。
“天昊！别出来！”沈谨言被保镖再次打倒，却还是抬起头，朝着别墅的方向大喊，“锁好门！我……我能拦住他们！”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痛苦，却依旧在逞强。
张天昊：按照现在的伤势还有保镖的力度，大概还有半小时就会被打死吧……
完了，为什么好不容易追他快成功的一个任劳任怨的冤种alpha。
脑子不太好。
张天昊有点厌蠢症了。
他甚至怀念起刚遇见沈谨言的时候了。
要不然算了吧，他还是不能接受和蠢alpha在一起。
张天昊看着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看着他嘴角的血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看着他眼底那抹“只要能保护你就好”的执拗，心里那层坚硬的外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唉。
唉。
唉。
他想起断崖上的夜晚，沈谨言失控时的克制 。
想起他发热期咬着牙注射抑制剂的隐忍。
想起他发来的那些小心翼翼的信息 。
想起他此刻挡在陆承宇面前，像只不顾一切的飞蛾。
这不是算计，不是掠夺，更不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这是……爱。
用自己的疼痛，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一切，去换取他的安全。
虽然有点蠢了。
但是看到沈谨言被打得这么惨。
张天昊还是有点心软。
算了算了。当他欠沈谨言的，大不了下半辈子用道具。
反正alpha那点时间也比不上道具。
张天昊的眼眶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转身冲向门口，想要打开门，想要冲出去，却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拦住了。
门外站着顾晏。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我已经报警了，陆承宇很快就会离开。”
“沈谨言他……”张天昊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他快被打死了！”
张天昊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此刻没了平时的冷漠，只剩下浓浓的无助，连带着那份美貌，都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
真的是很好的omega啊，顾晏心里想。
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美的omega。
“我知道。”顾晏的眼神暗了暗，“但这是他的选择。”
“选择？”张天昊猛地抬头，看着顾晏，眼神里的愤怒和痛苦像火焰一样燃烧，“你让他一个人扛着？你明知道他打不过陆承宇！”
“我去了也是一样。”顾晏的声音很沉，“陆承宇带了几十个人，我们两个人，拦不住。”
虽然他在军队里面，但是不代表他可以手无寸铁去闯全员装备精良，可能带着麻醉师和电击棍的保镖群。
他作为少校，国家公职人员。
其实给自己请假离队还配个司机保镖的理由。
因为上头会查。
所以他只能现在放弃沈谨言，待会有力气带张天昊跑路。
才不是想看到沈谨言在张天昊面前那一副落水狗的样子……
“那怎么办？”张天昊的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无助，“就看着他被打死吗？”
“警察很快就到。”顾晏看着他，声音放柔了些，“相信我，沈谨言不会有事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张天昊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心里的慌乱渐渐平息了一些。
他走到窗边，再次撩开窗帘。
陆承宇的保镖已经停手了，大概是接到了什么电话。
陆承宇阴冷地看了沈谨言一眼，转身上了车。
黑色的轿车很快驶离了别墅，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只留下沈谨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保镖团：哎嘿，就算是偷偷放水，可是雇主就在旁边。
我们也不能搞那么明显，所以打还是真的打了。
张天昊：大哥，你是我大哥行了吧。
“沈谨言！”张天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想冲出去。
“我去看看。”顾晏说，“你在这里等着。”
他可不会给沈谨言醒了之后，在张天昊面前卖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