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在他眼前袅袅升起，模糊了电脑屏幕上苏晴发来的邮件内容。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轻微的嗡鸣，和他偶尔翻动文件的沙沙声。
“陈总，这是张天昊最近的情况。”男声透过内线电话传来，“江明诚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买了套公寓……他们俩，好像有点太……”
“太蠢了，是吧？”陈宇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他点开附件里的照片，张天昊穿着江明诚买的衣服，站在林舟身边，笑得一脸无害。
另一张照片里的江明诚，正小心翼翼地给张天昊递水，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真是……不可理喻。
陈宇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认识张天昊多久了？从张天昊第一次在宿舍上试图用那副纯良无害的表情接近他开始。
那点小聪明，那点伪装出来的脆弱，也就骗骗江明诚和林舟这种没经历过世事的大少爷。
“他们愿意，随他们去。”陈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有了。”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那我先挂了，陈总。”
我这么快调查出来了，不选择给点奖金吗，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呵呵。
电话挂断后，陈宇重新看向照片里的张天昊。
少年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精致，确实是张能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太清澈愚蠢了，根本看不出来藏着太多的欲望和野心。
陈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样的张天昊，确实……可爱。
明明还很稚嫩，却已经懂得如何用伪装来保护自己，如何用算计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把张天昊老家追债人的联系方式“不小心”透露给那些人的，想起张天昊接到电话时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时候的张天昊，才是最真实的。
褪去了所有伪装，只剩下被生活逼到绝境的狼狈和不甘。
陈宇原本是打算在张天昊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
像所有英雄救美的戏码一样，他会“恰好”得知消息，会“及时”赶到，会替他还清债务，然后看着他用那种混杂着感激、依赖和一丝畏惧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该是多么美好的画面。
可惜，被江明诚那个蠢货截胡了。
想到这里，陈宇的眼神沉了沉。他放下烟，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怎么能，就这样被截胡了呢。
怎么就，这么巧。
他了解张天昊的本性，比谁都了解。
那小子就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藤蔓，看似柔弱，实则生命力顽强，只要给他一点阳光，一点水分，他就会不择手段地向上攀爬，缠绕住所有能利用的东西，直到把对方勒得喘不过气。
江明诚就是他现在最好的养料和大树。
可即便如此，陈宇还是忍不住着迷。
着迷于他那副明明算计得清清楚楚，却能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
着迷于他在绝境中依然能找到生机的韧性。
这世上有太多循规蹈矩的人，他们的善良还有庸碌，在陈宇看来，无用又可笑。
反倒是张天昊这种，带着一身的刺，满心的算计，却又偏偏长了一张能蛊惑人心的脸，才更让人觉得……有意思。
得知这周宿舍其他人都会回来收拾东西。
陈宇还是在几乎已经排满的行程表挤出时间来，回了一趟a大。
陈宇推开宿舍门时，里面的场景差点让他冷笑出声。
“哟，挺热闹。”陈宇反手带上门，钥匙串在指间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声，成功打破了宿舍里那腻得发慌的氛围。
张天昊最先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随即又挂上那副无辜又纯良的笑：“陈宇哥？你怎么回来了？”
他这声“陈宇哥”喊得又甜又软，尾音带着点刻意的黏糊，听得江明诚瞬间皱紧了眉，手里的水杯“哐当”一声磕在桌沿上。
“我回自己宿舍，需要报备？”陈宇挑眉，视线扫过书桌上的果盘——进口车厘子摆得像朵花，旁边还放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三分糖，是张天昊最近爱喝的口味。
不用问也知道，要么是江明诚哄着他买的，要么就还是刷的江明诚的卡。
……
养得还挺好。
林舟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点疏离的客气：“刚煮了茶，要喝吗？”
“不了，”陈宇走到座位坐下，交叠起长腿，目光在张天昊身上打转，“怕喝了你们的茶，得欠着还不清。”
江明诚语气不善：“陈宇，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陈宇笑了笑，眼神却冷得像冰，“就是觉得，有些人福气好，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让两位大少爷围着团团转。”
张天昊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阴影，看起来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陈宇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和明诚哥、林舟哥就是……”
“就是好兄弟，对吧？”陈宇打断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支烟却不点，夹在指间把玩，“好到能让江明诚给你摆平赌债，好到林舟连教授的课题都往后推，就为了陪你看星星看月亮？”
“你调查我们？！”江明诚猛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咯吱响，要不是张天昊拽了他一把，恐怕已经挥拳冲过去了。
“调查？”陈宇嗤笑一声，“这点破事，用得着调查？学校论坛都快刷爆了，就差把‘张天昊被包养’五个字刻在你们宿舍门上了。”
张天昊的脸色白了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委屈：“我没有……那些都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你心里没数？”陈宇的目光像淬了毒，“还是说，你觉得把他们俩哄得团团转，就能忘了自己当初为了钱，差点钻进王总被窝里的事？”
“陈宇！”林舟的声音陡然拔高，脸色比江明诚还要难看，“你别说了！”
“怎么？戳到痛处了？”陈宇挑眉看向林舟，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还是说，你觉得只要捂住耳朵，就能假装他那些龌龊事没发生过？林舟，你读那么多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明诚已经忍无可忍，一把揪住陈宇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
“试试就试试。”陈宇非但没怕，反而笑得更玩味，“我就说，张天昊这种人，你们把他当宝贝捧着，早晚得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够了！”张天昊突然喊出声，眼泪珍珠似的往下掉，砸在手背上洇出片湿痕，“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我知道我出身不好！可我已经很努力在改了啊！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相信我……”
他哭得浑身发抖，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脆弱得风一吹就倒。
江明诚的怒火瞬间熄了大半，慌忙松开陈宇去扶他，语气放得又软又急：“我没有看不起你！是他胡说八道！”
林舟也递过纸巾，声音是难得的温和：“别听他的，他就是……”
“就是见不得你们好，对吧？”陈宇掸了掸被抓皱的衣领，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他站起身，没再看那三人，径直往门口走：“你们继续，我就是回来拿点东西。”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还在抽泣的张天昊，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对了，张天昊，如果下次缺钱，记得打我电话，我也挺期待你的陪酒的。”
张天昊的哭声停了，似乎觉得哪里不太对。
陪酒？陪谁的？
陈宇吗？
陈宇满意地听到身后传来江明诚的怒吼，拉开门扬长而去，把满室的尴尬与慌乱关在了身后。
站在楼道里，他掏出手机给备注“老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