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德尔那被金色神血浸染的无首尸身被小心翼翼地护送回阿斯加德,当它被安置在金宫大殿时,整个神域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悲恸与死寂所笼罩。
弗雷看到那具冰冷的尸身,尤其是想到这悲剧背后那难以启齿的隐秘联系,他几乎站立不稳,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泪水混杂着无尽的悔恨奔涌而出。
弗丽嘉,这位曾经雍容华贵的天后,扑倒在爱子的尸体上,她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肩膀剧烈的颤抖和那仿佛流干生命源泉的绝望,她的世界随着巴德尔的光芒一同熄灭了。
提尔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他刚从华纳海姆返回,脑海中反复播放的只有那惊悚的一幕——巴德尔头颅飞起,眼中残留着茫然与难以置信,以及霍德尔舔舐鲜血的病态画面。
他的灵魂仿佛被抽空了,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自我拷问。
洛基踱步到提尔身边,用那种抑扬顿挫、却毫无温度的语调说道:
“多么恐怖啊。多么令人悲伤啊。你杀了你的亲兄弟。”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提尔的心脏。
而他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扭曲愉悦,让这番话充满了最极致的讽刺。
奥丁,这位众神之父,独眼凝视着巴德尔的尸体,又扫过悲痛欲绝的弗丽嘉和失神的提尔。
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更深了。
他没有咆哮,没有质问,只是留下了神王的谕令:
“不许向提尔复仇。”
然而,这宽恕的命令,听在深深自责的提尔耳中,却比任何惩罚都更令他痛苦。
他宁愿接受酷刑,宁愿被放逐,也不愿背负着弑弟的罪孽,却得不到任何形式的审判或解脱。
奥丁的沉默与“保护”,成了对他最严厉的惩罚。
弗丽嘉在极度的悲伤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派出了诸神中最为敏捷的信使——赫尔莫德,骑乘奥丁的八足神骏斯雷普尼尔,前往冥界,希望能带回巴德尔的灵魂,让光明重返世间。
众神怀着微弱的希望,开始筹备巴德尔的葬礼。
当巴德尔的尸体被庄严地抬着,准备送往为他准备的华丽船棺时,他的妻子南娜,那位温柔而忠诚的女神,目睹着丈夫身首分离的惨状被公开展示。
极致的痛苦瞬间击垮了她,她的心脏因无法承受的悲恸,竟 从胸腔中跳了出来!
她当场气绝,倒在了岸边,追随她的丈夫而去。
葬礼尚未开始,便又添一缕芳魂。
这接连的打击让性情刚烈的雷神索尔再也无法忍受,他紧握着妙尔尼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怒火在他眼中如同雷霆般闪耀:
“这一连串事情真叫人不爽!”
他低吼道,声音如同闷雷滚过。
“我现在要杀几个人来出一出这闷气。你们等着瞧吧。”
他需要发泄,需要让任何倒霉的生物,来承受他无处安放的愤怒与悲伤。
然而,众神并不知道,就在巴德尔咽气的那一瞬间,远在卡俄斯冥府的哈迪斯,早已通过“纳西索斯”悄无声息地将巴德尔那纯净的灵魂带走了。
巴德尔的灵魂从未踏入北欧的冥界。
因此,当忠诚的赫尔莫德不眠不休,历经九天九夜的狂奔终于抵达冥界时,这里毫无巴德尔的踪迹。
赫尔莫德找遍了所有亡魂聚集之地,询问了每一个遇到的幽灵,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巴德尔不在这里。”
赫尔莫德最终只能带着这令人绝望的消息,无功而返。
当赫尔莫德带回“巴德尔不在冥界,无法复活”的最终讯息时,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一切的霍德尔,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她的计划,以最彻底的方式完成了。
就在众神陷入更深沉的绝望之际,霍德尔动了。
她如同幽灵般迅捷地冲向依旧沉浸在巨大打击中,精神恍惚的提尔,一把抽出了他腰间的提尔锋!
在众神反应过来之前,霍德尔已经扑到了巴德尔的尸体旁。
她深情地“望”了一眼兄长那苍白的面容,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提尔锋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哥哥……我们……终于……在一起了……”她喃喃着,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倒在了巴德尔的金色血泊中,黑暗与光明,在死亡中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完成了她所渴望的“融合”。
亲眼目睹霍德尔自戕,又听到巴德尔永无复活可能的最终消息,提尔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名为理智和责任的弦,彻底崩断了。
巨大的羞愧、无尽的后悔、以及沉重的负罪感,如同滔天巨浪将他淹没。
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所有意义。
他踉跄着走过去,从霍德尔尚有余温的手中,拾起了那柄沾染了弟弟和妹妹鲜血的魔剑提尔锋。
他没有丝毫犹豫,仿效霍德尔,将剑刃横过自己的脖颈。
“我……罪无可赦……”他低声说道,随即用力一抹。
正义与誓言之神提尔,就此陨落,倒在了他亲手造成的悲剧现场。
那柄由纳西索斯(哈迪斯)锻造,被弗雷献出,最终由提尔佩戴的魔剑提尔锋,在短短时间内,先是间接导致了巴德尔的死亡,又直接饮下了霍德尔和提尔的生命,完成了它那“出鞘必饮血、终将反噬其主”的诅咒,达成了残酷的“三杀”。
阿斯加德,一日之内连失四位神只(巴德尔、南娜、霍德尔、提尔),其中三位更是以如此惨烈和相互关联的方式逝去。
辉煌的金宫被无尽的悲伤与死亡的阴影笼罩,诸神黄昏的脚步声,已然清晰可闻,如同丧钟,敲响在每一个幸存神只的心头。
光明的逝去,仅仅是这场终末浩劫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