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琛一怔，一时摸不清沈华的底细，踌躇片刻才道：“沈老大，你们这种人物做事都有章法，能忍一时也算本事吧。”
“嗯，看得开。”沈华点点头，语气温和了些，“但我这人不行，受点气当场就得讨回来。
看来是我修养不够，还得再练练。”
没等韩琛接话，他忽然抬手看了看表，站起身来说：“韩老板，人也见了，若没别的事，我先走一步，还有不少事等着处理。
改天有空请你喝茶。”
“好，好！”韩琛连忙起身相送，“今天真是给您面子了！喝茶随时招呼，我一定到。”
“不必送了。”沈华摆摆手，随即带着韦吉祥转身离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韩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阴了下来。
刚才那番对话让他心里窝火——沈华这趟根本不是来谈合作，分明是来压他一头的。
可他想不通，自己何时得罪过对方？按理说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才对。
韩琛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沈华在金三角根基深厚，恐怕是打算独吞港岛的毒品生意，否则他实在想不通对方为何对自己这般提防。
“老大，咱们现在回吗？”陈永仁见韩琛愣在原地，便走过去低声询问。
韩琛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陈永仁问：“阿仁，你对沈华怎么看？刚才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他对我不太友好。
你觉得他是怕什么？”
陈永仁不假思索地答道：“老大，沈华一向霸道惯了！现在连洪兴都被他吞下，整个地下世界都归他管。
他可能是担心您将来会抢他的地盘，所以才处处防着您。”
“呵，说得不错。”韩琛轻笑一声，拍拍陈永仁的肩，“行了，我先走了。
你们自己安排，有事我会找你。”
“明白，老大。”陈永仁应了一声，目送韩琛离开后，转身交代了几句手下，便独自一人往中环大厦顶层走去。
今天这场会面，他觉得必须立刻向上头报告。
百乐门。
回去的路上，韦吉祥一直不敢多言，先前两人的对话他一字没漏。
他知道，自家老大对韩琛明显心存不满。
犹豫了好一阵，才试探着开口：“老大，没想到韩琛找您是为了金三角的事……我看您对他挺反感的，要不要我带人动手，干脆把他料理了？”
“不用急。”沈华摆摆手，“吉祥，你去办件事——把港岛所有叫得上名字的毒贩资料给我整理一份，我要用。”
“没问题，老大！下午我就给您送过来。”韦吉祥立刻答应。
“去吧。”沈华点点头，走进院子坐下，手机随即响起。
“沈先生，我是刘建明。”
“嗯，我知道是你。”
“晚上十点，魔鬼山，我会准时到。”
“好。”
沈华嘴角微扬，心里已有盘算。
扶植刘建明，既能帮他往上爬，也能让自己顺利推进计划。
夜色渐深。
魔鬼山下。
沈华乘车抵达，刚下车，电话就响了。
“喂，沈先生，半山有个凉亭，我在那儿等你。”电话那头传来刘建明的声音，说完便挂断了。
沈华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换作别人或许会觉得这人多疑，可刘建明潜伏警队这么多年，若不谨慎，早就不知道死过几回了。
他抬脚朝山上走去。
快到半山时，凉亭里一道模糊的身影映入眼帘。
沈华走近几步，笑着开口：“刘Sir，见个面而已，何必选这么偏的地方？以后每次见面，都得爬山不成？”
刘建明转过身，语气平静却带着戒备：“沈先生，非常时期，小心点总没错。
你约我出来，有什么事直说吧。”
沈华在他旁边坐下，淡淡一笑：“那你猜猜看，我为什么找你？”
刘建明脸色一沉：“沈先生，别绕弯子了。
有事就说，我待会还得赶回去，明天还有案子要查。”
“今天韩琛约了我。”沈华缓缓开口。
刘建明神色一紧，立即追问：“韩琛找你？谈什么？”
他从不主动联系韩琛，只有韩琛需要他时才会出现。
如今两人碰面，完全出乎意料。
只要牵扯到韩琛，他就本能地感到不安。
沈华见状，反而笑了：“别那么紧张。
既然韩琛让你这么忌惮，干嘛不找个机会，直接让他消失呢？”
刘建明没有接话，而是紧盯沈华：“沈先生，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难道这就是你今晚约我的原因？”
“不是。”沈华摇头，“今晚找你，跟韩琛没关系。
他不过是想探我的底，说想跟我合伙做生意，被我推掉了。”
“为什么不答应？”刘建明立刻追问。
沈华反问：“你在问我原因？那你倒说说，你想听哪个原因？”
“他凭什么要跟你合伙做生意？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白白分你一杯羹？”刘建明紧盯着沈华追问。
沈华轻轻摇头，反问：“刘Sir，你觉得呢？现在整个港岛只剩东星一个社团了。
换作是你，下一步会怎么走？”
刘建明心头一震——韩琛这是在防患未然！他怕沈华转头插足面粉生意，动摇自己的根基，干脆先下手为强，拉人入伙。
他随即开口：“那你为什么不答应？”
“我总不能直接说，我不喜欢那种买卖吧？”沈华笑了笑。
刘建明一愣。
这理由太少见了，竟有人嫌弃面粉来钱快？他脱口而出：“沈先生，你是说以后东星都不碰白货？”
“大致如此。”沈华点点头。
刘建明听得一头雾水，“大致”到底是哪般？他皱眉道：“你说不喜欢那路生意，可韩琛干的就是这个。
你要真不碰，又何必留着东星？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沈华不急不缓地解释：“表面看是矛盾，其实不然。
面粉赚头大，完全扔掉可惜；可我自己打心底里厌恶这行当。
所以我的打算是在港岛境内，绝不许任何人沾手，至于外边……眼不见心不烦，管不了那么多。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刘Sir？”
刘建明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至于将来会不会变卦，他也不深究，只要眼下能确保港岛的东星不碰毒，就已经足够让他安心。
“我明白了。”他顿了顿，“那咱们也别绕圈子了，你今天约我出来，究竟想谈什么？”
天色已晚，玩笑也开得差不多了。
沈华从怀里取出一只牛皮纸袋，递过去：“这里面是我手下整理的一份名单，港岛叫得出名号的人物都在里头。
你帮我把他们的详细资料搞一份回来。”
刘建明接过袋子，还没拆封就先提醒：“这些人都是谁？要是牵扯太多，操作起来难度不小。”
“全是港岛的毒贩头目，一个个嚣张得很。”沈华语气平静，“包括韩琛也在其中。
既然咱们要长期合作，这个人迟早得清掉。
你说呢，刘Sir？”
刘建明手指微微一颤，但很快稳住情绪。
他盯着沈华，试探着问：“你早就打算动他了？”
“倒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念头。”沈华淡然一笑，“是我们上次谈过之后才想到的。
既然你能跟我联手，我就得保证你的身份不会暴露，不能出任何岔子。
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韩琛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道：“不过后来我想，光收拾他一个，显得太刻意。
不如顺手把港岛上有点名头的毒枭全都料理干净。
这样一来，别人也不会觉得我是专门冲着他去的。
更重要的是，不是说好了要助你往上走一步？把这些人都铲了，功劳够你连升几级了吧？”
听着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一锅端”所有大毒枭，仿佛只是扫掉桌上几粒灰尘，刘建明一时语塞。
“刘Sir？”见对方沉默，沈华挑眉问道，“怎么，有顾虑？还是念着跟韩琛过去的交情，舍不得他走？”
“不，不是。”刘建明摆摆手，“我只是突然觉得……全港的人都不会想到，将来扳倒这些毒枭的，既不是警察厅的精英，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而是一个江湖大佬，加上一个藏在警队里的内鬼。
想想还真是讽刺。”
“世事本就充满荒诞，哪天不讽刺？”沈华笑了笑，目光锐利，“你觉得呢，刘Sir？这个计划可行不可行？若真能成，你离行动处助理处长的位置，是不是就不远了？”
刘建明翻开资料粗略扫了一眼，点头道：“没问题。
要是真能把名单上这些人全部清除，别说助理处长，再进一步都有可能。”
“好。”沈华干脆利落，“那就这么定了。”
刘建明轻轻颔首，接着说道：“明天我把这些人底细摸清楚，到时候咱们再商量怎么动手收拾他们。”
“行，那就先这样。”沈华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朝山下走去。
刘建明站在原地，望着沈华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却翻腾不已。
这个人，他实在看不透。
明明走的是偏门路子，做的事却不像个纯粹的黑道人物。
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在港岛之外还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撑腰。
以前他从没留意过沈华，只是偶尔听同僚提起这人手段狠辣、不好惹，可这两次面对面接触下来，反倒觉得对方挺讲道理，甚至有些平易近人。
……
第二天清晨。
刚吃过早饭，天光才刚亮起来不久，渣哥就到了。
“老大，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他一进门就恭敬地开口。
沈华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事就说，别拐弯抹角。”
渣哥连忙道：“是这样的，有人托我牵线，想来见您一面。”
“谁？”沈华略带兴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