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风波迭起
第二天清晨,王超刚到食品厂门口,就被门卫老孙头神秘兮兮地拦住了。
“厂长,您听说了吗?”老孙头压低声音,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农机厂彻底乱套了!”
王超停下脚步:“怎么回事?”
“牛厂长不是昨天被抓了吗?今天一早,厂里就来了工作组,把财务科和供销科的人都叫去谈话了。”老孙头说得唾沫横飞,“听说啊,牛厂长不光自己贪,还拉了一帮人下水。采购的原材料价格虚高,卖出去的农机具又故意压价,这里外里的差价,全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王超眉头微皱:“消息可靠吗?”
“可靠!我亲家就在农机厂看仓库,早上他偷偷跑来告诉我的。”老孙头越说越激动,“听说从牛厂长家搜出来的现金,用麻袋都装不完!还有金条、手表、收音机……我的老天爷,这得贪了多少啊!”
王超点点头,没再多问,径直往办公室走去。
这一路上,他感觉整个厂区的气氛比昨天更加凝重。工人们虽然都在岗位上,但明显心不在焉,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见到他过来,才慌忙散开,装作认真工作的样子。
刚在办公室坐下,吴干事就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厂长,又出事了!”吴干事连口水都没喝,直接说道,“供销社的徐主任,问题比想象的还严重!”
王超示意他关门:“慢慢说。”
“徐主任利用职务之便,给他亲戚走后门,倒卖计划内物资。”吴干事压低声音,“这些年他把上面拨下来的紧俏物资,比如白糖、食用油、肥皂这些,给他那些亲戚还有小舅子,偷偷拿到黑市上高价出售。然后用次品或者不足量的货顶替计划内的份额,听说光是这一项,就牟利好几千块!”
王超沉默片刻,问道:“这事牵扯面广吗?”
“广!非常广!”吴干事神色严峻,“供销系统内部不少人牵涉其中,连带着一些跟他们有往来工厂的负责人也受到调查。现在县里各个厂都人心惶惶,生怕被牵连。”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王超走到窗前,看见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正在厂区里走动,陆飞陪在旁边,点头哈腰地在解释什么。
“那是县里工作组的人。”吴干事在身后小声说,“今天一早就来了,说是要了解情况。”
王超目光微沉:“让他们了解就是。你去告诉各车间主任,正常工作,配合调查,但不要主动生事。”
“明白。”吴干事应声离去。
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王超注意到陆飞没有出现。工人们议论的话题全都围绕着最近的这场风暴。
“听说纺织厂的副厂长也被带走了?”
“何止啊,连教育局的一个科长都牵扯进去了。”
“我的乖乖,这次是要一网打尽啊!”
王超默默地吃完饭,正准备离开,厂办的小李匆匆跑来。
“厂长,陆副厂长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急事。”
王超来到陆飞办公室,发现他正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王厂长,你可算来了!”陆飞一见到他,立刻关上房门,声音都在发抖,“出大事了!”
“别急,慢慢说。”王超平静地在椅子上坐下。
“工作组……工作组刚才找我谈话了。”陆飞掏出手帕擦汗,“他们问了很多关于丁科长的事,还问我们厂和供销社的业务往来。我……我该怎么回答啊?”
王超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淡淡说道:“如实回答就是。我们厂和供销社的业务往来都有账可查,每一笔进出都是清楚的。”
“可是……可是……”陆飞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不定。
王超直视着他的眼睛:“陆副厂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绝对没有!”陆飞连忙摆手,但慌乱的眼神出卖了他,“我就是……就是之前通过丁科长的关系,给厂里批过几次计划外原料……这……这不会出事吧?”
王超心中冷笑。陆飞果然不干净,不过看样子问题还不算太严重。他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是为公事,手续齐全,应该问题不大。但如果是私下交易……”
“都是公事!都是公事!”陆飞急忙保证,“我可以用党性担保!”
王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就好。工作组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什么,不要隐瞒,也不要夸大。”
从陆飞办公室出来,王超的心情更加沉重。这场风暴的波及范围之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连陆飞这样的小角色都被牵连其中,可见这次整顿的力度之大。
下午,工作组果然找王超谈话了。
谈话地点在厂里的小会议室,两个面色严肃的中年干部坐在对面。问话主要围绕食品厂的经营状况、与供销社的业务往来,以及和丁科长的关系。
王超从容应对,每一笔账目、每一次往来都说得清清楚楚。当被问及与丁课长的关系时,他坦然承认因为工作关系有过接触,但仅限于公务往来。
“王厂长,听说你们厂最近的生产效益很好?”其中一个干部突然问道。
“是的。”王超平静回答,“我们厂进行了技术革新,改进了生产工艺,同时加强了成本控制。”
“原材料供应跟得上吗?”
“计划内的供应基本能够满足,偶尔有些短缺,我们就通过其他渠道调剂。”王超回答得滴水不漏,“所有这些调剂都有正规手续和记录。”
问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那个年纪稍长的干部突然说:“王厂长,听说你在工人中威信很高?”
王超微微一笑:“我只是尽一个厂长的本分。工人们信任的是党的政策,是公平公正的管理。”
送走工作组,王超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后背也湿了一片。这场问话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机锋。好在他早有准备,所有回答都经得起推敲。
傍晚下班时,王超在厂门口遇到了马向前。这位工业局的科长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眼袋深重,显然这几天也没睡好。
“超儿,这边说话。”马向前把他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极低,“情况不太妙啊。”
“又出什么事了?”
“供销社那边牵扯出一大批人。”马向前神色紧张,“现在调查范围在扩大,凡是和徐主任有过往来的,都要接受审查。我上个月还因为批条子的事和他打过交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超皱眉思索片刻,问道:“手续齐全吗?”
“手续倒是齐全,可是这个节骨眼上……”马向前欲言又止。
“手续齐全就不用怕。”王超安慰他,“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不要自乱阵脚。”
马向前叹了口气:“说是这么说,可这次的风声太紧了。我听说连市里都惊动了,可能要派督导组下来。”
这个消息让王超心头一紧。如果市里介入,事情的性质可能就不一样了。
回家的路上,王超特意绕到供销社附近。果然,供销社大门紧闭,门口贴着“内部整顿”的告示。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垂头丧气地站在外面,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下完了,听说要改组。”
“都是徐主任害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超没有停留,快步离开。这场风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县里的权力格局。一些曾经风光无限的人物纷纷落马,更多的人在惶惶不可终日。
晚饭时,王建国也带回了新的消息。
“钢铁厂今天也进驻工作组了。”王建国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听说要查前段时间那起事故的责任问题。那个胡主任,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李秀兰担心地看着儿子:“超儿,你们厂没事吧?我听说好多厂领导都……”
“妈,放心,我们厂没事。”王超给母亲夹了块鸡蛋,“账目清楚,生产正常,经得起检查。”
话虽这么说,但王超心里明白,这场风波远未结束。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牢牢守住食品厂这个阵地,确保在这个多事之秋,厂里的生产不受影响,工人们的生活不受冲击。
深夜,南水县这个小县城的夜晚格外安静,但这种安静之下,是无数人不安的心。这场整顿风暴,正在重塑着这个小县城的权力格局和人际关系。
第一百三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