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亿。
够不够？
淡淡的三个字，却像三座大山，压在帐篷里每个人的心头。
空气凝固了。
落针可闻。
“疯了！”
一声尖锐的嘶吼打破了死寂。
地铁总工程师刘总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指着王谦，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你真是疯了！你知道五十亿是什么概念吗？”
“我们整条地铁线的总预算，也才三百多亿！”
“你张口就是五十亿，拿来建一个什么狗屁博物馆？！”
“这笔钱，能再修一条地铁！能建十所希望小学！能给多少贫困山区修路！”
“你这是在犯罪！是拿国家的钱、人民的钱开玩笑！”
刘总工唾沫横飞，情绪几乎失控。
他身旁的施工方黄总，脸上肥肉颤抖，也跟着点头。
“是啊，王校长，这个……这个数目太大了，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然而，王谦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们一秒。
他仿佛根本没听到那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考古队长方正的身上。
他看着这位头发花白、满眼血丝的老人，声音平静地再次开口。
“方老，我刚才问的话，你还没回答我。”
“五十亿。”
王谦伸出一根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语气不容置疑。
“用来建一座以这座楚王墓为核心，集发掘、保护、研究、展览为一体的，世界顶级的国家考古博物馆。”
“够，还是不够？”
方正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一层滚烫的水汽。
世界顶级……
集发掘、保护、研究、展览为一体……
这不是博物馆！
这是一个考古人梦寐以求的圣地！是华夏文物保护的终极形态！
他一辈子，想都不敢想！
“够……”
方正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够了！太够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
“别说五十亿，二十亿！哪怕只有十个亿！我们就能建成全国最好的专题博物馆！”
“王校长！您……您知道您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方正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抓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息。
“意味着古墓可以原地封存！用最先进的技术进行永久性保护和研究！这是对文物最大的仁慈！”
“意味着出土的文物不用再辗转库房，可以直接进入恒温恒湿的展厅！这是对它们最好的归宿！”
“意味着地铁站和博物馆融为一体！每天将有数十万上百万的市民，在出行中就能触摸到两千年前的楚风汉韵！”
“这是……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业啊！”
老人说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顺着深刻的皱纹汹涌而下。
他看着王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尊神只。
突然。
方正双腿一软，竟然直挺挺地就要对着王谦跪下去！
“使不得！”
王谦一步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了老人的手臂。
他的力气很大，让方正下跪的趋势戛然而止。
“方老，您这是做什么！”
方正老泪纵横，声音哽咽，带着哭腔。
“王校长！我这一跪，不是为我自己！”
“我是替那些埋在地下的老祖宗跪的！是替我们这些守着几块破瓦烂陶过一辈子的考古人跪的！”
“更是替华夏千千万万的后世子孙，感谢您为他们留下了一座文化的根！”
“您受得起！您绝对受得起啊！”
方正挣扎着还想往下跪。
王谦却死死托着他，神情严肃。
“方老，您是为国护宝的功臣，是民族文脉的守护者。”
“我王谦，只是个出钱的商人。”
“要谢，也应该是我，代表海科大全体师生，感谢您为我们的城市，为我们的国家，守护了这份无价之宝！”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
帐篷里，那几个年轻的考古队员，早就哭得稀里哗啦。
他们看着王谦的眼神，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一旁的刘总工，彻底傻了。
他想不通，建个楼而已，怎么就到了要下跪，还功在千秋的地步？
这些人是不是都读傻了？
就在这时，王谦松开方正，转向一直默立在他身后的钟振国。
“老钟。”
“是，校长。”钟振国应声上前。
“通知法务部和财务部。”
王谦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以海城科技大学的名义，向国家文物保护基金会，定向捐赠五十亿。”
“成立‘海科大楚文化遗址博物馆专项建设基金’。”
“即刻起草协议。”
他看了一眼手表。
“一个小时后，我要看到银行的资金到位证明。”
“是！”
钟振国没有任何废话，拿出手机，转身走出帐篷开始打电话。
雷厉风行！
现场办公！
帐篷里，所有人再一次被震得魂不附体。
一个小时……
五十亿……
这不是在谈论一笔钱，这简直像是在从口袋里掏一张纸巾那么随意！
之前还和刘总工一个鼻孔出气的施工方黄总，此刻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搓着手，满脸谄媚地凑到王谦身边。
“王校长！您真是高瞻远瞩！大气魄！”
“黄总我没别的本事，建房子是专业的！这个博物馆的项目，您一定要交给我们啊！”
“我保证！用最好的料，最快的速度，给您建一座传世工程！价格绝对公道！”
刚才还在附和刘总工说代价太大，现在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刘总工看着这一幕，脸色从猪肝色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自己被彻底孤立了。
在这个五十亿的庞然大物面前，他那点所谓的“工程原则”，像个笑话。
方正擦干眼泪，郑重地向王谦立下军令状。
“王校长，您放心！”
“我现在就回局里，亲自向最高层汇报！申请‘国家特级重点考古项目’绿色通道！”
“我把这把老骨头拼了，三个月！不，两个月内！我们一定完成主体发掘工作，把一片干干净净的工地，交到您手上！”
王谦点了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事情谈妥，他转身准备离开。
帐篷里，海科大机械学院的院长，技术狂人林振华，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遍遍地粉碎，然后重组。
这位年轻的校长，行事风格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度。
那不是魄力。
那是神迹。
看着王谦和钟振国的背影，林振华喉咙发干，悄悄拉了一下走在后面的钟振国。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梦呓般的恍惚，问出了那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老钟……”
“咱们校长……他……他哪来这么多钱？”
钟振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位被彻底惊呆的老伙计。
他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