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精胸膛猛地起伏，妖气如墨汁般再次泼洒开来。
他的演技确实是顶级的。
前一刻还被李道兴拿捏得唯唯诺诺的怂样，瞬间就从他身上剥离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盘踞山头、吞吐日月的妖王煞气。
“哼！给脸不要脸！”
青牛精爆喝一声，一把扯过妖索，动作粗暴地将李道兴和唐僧重新捆上石柱。
绳索勒进肉里，毫不留情。
唐僧疼得脸皮直抽，嘴角咧到了耳根，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出声，生怕自己一笑场，这戏就砸了。
李道兴则极其配合，眼神里淬满了“你给我等着”的倔强与怒火。
“牛妖！你今日之举，他日必将追悔莫及！”
青牛精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发出震耳的冷哼。
“后悔？本大王只会后悔，没早点把你们俩的骨头熬成汤！”
他猛地转身，对着洞外扯开嗓子咆哮。
“小的们！给本大王烧水！架锅！今晚就炖了这唐朝和尚！”
话音落下，洞外立刻响起小妖们打了鸡血似的欢呼。
“得嘞大王！”
“小的们早就等不及了！终于能开荤了！”
喧嚣声中，青牛精回过头，对着李道兴投去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邀功。
李道兴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朝他竖了竖被绑在身后的拇指。
专业。
这演技，不给你在天庭评个“最佳妖帝”，都屈才了。
……
洞外。
孙悟空正蹲在一棵歪脖子树的枝丫上，满脸不耐烦地在身上抓挠着。
猪八戒和沙和尚则伏在灌木丛里，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动了洞里的妖怪。
就在这时，山洞里陡然爆发出阵阵喧哗。
“烧水！快去后厨烧水！”
“大王有令，今晚吃唐僧肉！”
孙悟空那对耳朵倏地一动，整只猴子像根被点燃的炮仗，从树上“噌”地一下弹了起来。
“呸！，还真敢动俺师父！”
他一把抄起金箍棒，浑身金毛炸立，作势就要往里冲。
猪八戒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了他的虎皮裙。
“猴哥！等等，哥，你等等！”
猪八戒把脑袋凑过来，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
“那洞里妖气都快凝成实质了，你就这么直愣愣冲进去，万一中了埋伏可如何是好？”
孙悟空哪里听得进劝，反手一甩，差点把猪八戒掀个跟头。
“埋伏？俺老孙这辈子怕过埋伏？”
“师父和道兴兄弟的命都在里头悬着呢！”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撕裂空气，直直射入那幽深的洞府之中。
猪八戒和沙和尚对视一眼，满脸苦涩，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洞府之内。
孙悟空的身影裹挟着风雷之声破门而入，金箍棒在他手中舞成一团金色的风暴。
“那妖怪！快快放出俺师父和道兴兄弟！”
高坐王座的青牛精似乎早有预料，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来得正好！”
他话音未落，鼻子上那个白森森的圈子骤然脱落，化作一道银光飞旋至半空。
孙悟空一见那圈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物件……怎么瞧着这么眼熟！
他来不及细想，雷霆万钧的一棒已经朝着青牛精的头顶悍然砸落！
青牛精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能打碎山岳的一棒结结实实地砸在自己肩头。
“铛——！”
一声仿佛洪钟被撞响的巨音爆开，整个金兜洞都剧烈地摇晃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可王座上的青牛精，身形却是纹丝不动，甚至还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弼马温，就这点力气？”
孙悟空持棒的手臂一阵发麻，一双火眼金睛里满是骇然。
这妖怪的肉身……好生强悍！
他正欲提起妖力再补一棒，却见半空中那白森森的圈子光芒大放，如同一只苏醒的凶兽，直扑他的金箍棒而来！
“收！”
青牛精一声断喝。
那圈子精准无误地套在了金箍棒的中段，孙悟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手中的棒子像是被一座太古神山压住，竟再也挥不动分毫。
“俺的棒子！”
孙悟空急了，双臂青筋暴起，妖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试图将兵器夺回。
然而，那圈子非但一动不动，反而越收越紧。
只听“嗡”的一声颤鸣。
金箍棒竟被硬生生从孙悟空的掌心中强行夺走，连同那白森森的圈子一起，化作一道流光，落回了青牛精手中。
“哈哈哈！好宝贝，好宝贝！这根铁棒，本大王收下了！”
青牛精将金箍棒在手中掂了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与得意。
孙悟空气得浑身猴毛倒竖，目眦欲裂。
“妖怪！还俺的棒子！”
他嘶吼着就要赤手空拳扑上去拼命，却被跟进来的猪八戒死死抱住腰。
“猴哥！冷静！冷静啊！那妖怪的法宝邪门得紧，能收兵器，你硬来是送死啊！”
孙悟空到底不是寻常莽夫，怒火攻心之下，理智尚存一线。
他死死盯着青牛精手里的圈子，脑海中一道尘封的记忆闪电般划过。
这个圈子……这个收人兵器的手段……
分明就是当年在天庭，那个老倌儿用来砸他猴头的老君的金刚琢！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孙悟空双眼微眯，紧盯着青牛精，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这妖怪，可是那兜率宫太上老君座下的？”
青牛精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
孙悟空见他这反应，反而心中笃定，发出一声冷笑。
“还装？俺老孙的火眼金睛，岂会看错？”
“你这妖气里，混着一股子丹药烧焦的糊味儿，跟那兜率宫的丹房里飘出来的一模一样！”
青牛精心里咯噔一声。
这猴头……鼻子也太灵了！果然不好糊弄！
但他记着李道兴的嘱咐，戏必须做全，当即心一横，狞笑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今日俺就是要吃唐僧肉，你这没了棒子的弼马温，能奈我何？”
孙悟空气得一脚跺在地上，坚硬的岩石地面瞬间龟裂开来。
“好你个老倌儿！”
“当年拿圈子砸俺老孙的头也就算了，如今还敢纵容坐骑下凡为妖，阻我师徒西行路！”
“俺这就上灵霄宝殿，上三十三重天去！定要找他讨个说法！”
说完，他一个筋斗，化作金光冲天而起，径直朝着南天门的方向去了。
看着孙悟空消失在天际的背影，青牛精高悬的心，总算稳稳当当落回了肚子里。
成了。
这场戏，总算是唱圆了。
他缓缓转头，看向被绑在石柱上的李道兴，后者冲他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
兄弟，干得漂亮。
一旁的唐僧，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拼了老命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这场戏……实在是太逼真，也太好笑了。
唯有猪八戒和沙和尚，扛着钉耙和禅杖，面面相觑，满脸都是大写的懵逼。
“师……师父，大师兄走了，咱们……咱们现在可咋办啊？”
唐僧迅速收敛笑意，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惊恐万状、六神无主的表情。
“阿弥陀佛……为今之计，也只能……只能等悟空去天上搬来救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