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雪山古堡的奢华晚宴，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在陈远和苏晚晴返回位于苏黎世湖畔的顶级酒店套房后，迅速褪去了表面的浮华，只剩下沉甸甸的现实和亟待处理的讯息。
套房的客厅极为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夜色中静谧的湖面和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轮廓。苏晚晴脱掉了那双让她脚踝酸痛的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走到吧台边倒了两杯温水。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黛蓝色礼服尚未换下，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丝绸面料流淌着幽微的光泽，衬得她侧脸线条更加清冷。
“那个星象仪……”她将一杯水递给站在窗前的陈远，语气带着一丝残留的震惊，“还有伊万诺夫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陈远接过水杯，却没有喝。他望着窗外，玻璃上隐约映出他深沉的面容。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那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古堡侧厅里那短暂的微弱共鸣绝非幻觉。
“诺德斯特姆守着宝藏而不自知，这是我们的幸运。”陈远转过身，眼神锐利，“但伊万诺夫不同。他显然知道些什么，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或者说，冲着我们可能代表的‘星路’技术来的。”
“他提到的西伯利亚‘特别发现’……”苏晚晴沉吟道，“会是什么？另一个能量核心？还是像那个星象仪一样的古老器物？或者……是红姐提到的‘坐标’所在？”
“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这是一条不能忽视的线索。”陈远走到沙发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伊万诺夫是典型的俄罗斯寡头，贪婪、大胆，行事不拘一格。与他合作，风险极高，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反过来看，如果他的发现是真的，或许能极大推进我们对‘星路’和深空信号的理解。”
就在这时，陈远放在茶几上的卫星加密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经过多次转接的陌生号码。陈远和苏晚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陈远按下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哈喽！我亲爱的中国朋友，陈！”电话那头传来了米哈伊尔·伊万诺夫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俄语卷舌音的豪爽声音，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某个娱乐场所，“晚宴太拘束了，说话不方便。怎么样，回到酒店了吗？有没有兴趣出来喝一杯真正的伏特加？我知道苏黎世老城区有个不错的地方，格鲁吉亚人开的，绝对地道！”
陈远语气平静：“伊万诺夫先生，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时间不早了，而且我们明天一早的航班。”
“哦，那太遗憾了。”米哈伊尔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些失望，但立刻话锋一转，“那就在电话里聊几句？我知道你们中国人谈生意喜欢直接。那我就直说了——我对你们在新能源，尤其是那种……嗯，‘特殊能源’方面的技术，非常非常感兴趣！”
他特意加重了“特殊能源”几个字，意图不言而喻。
“伊万诺夫先生说笑了，”陈远不动声色，“震海主要从事的是海洋勘探和常规能源开发，最多在一些新材料上有所涉足。”
“哈哈，陈，我们都是明白人，就不用绕圈子了。”米哈伊尔大笑起来，声音震得话筒嗡嗡响，“北极那边的事情，瞒得过普通人，可瞒不过真正有渠道的人。你们搞出来的动静，可不是什么‘常规能源’能解释的。放心，我不是诺德斯特姆那些死守着旧矿藏的老古董，我对新事物，尤其是能改变世界格局的新事物，充满热情！”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带着诱惑：“我知道，你们的技术很可能源于某些……超越现代科学理解的东西。巧的是，我在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土层下面，也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一个很大、很古老的……金属结构，埋在地下很深的地方。它的材质，它的能量特征，都和我们已知的任何东西不一样。我的人初步探测过，进不去，但那玩意儿绝对不简单！”
陈远的心跳微微加速，这与红姐提供的线索方向完全一致！他看了一眼苏晚晴，苏晚晴也屏住了呼吸，用眼神示意他谨慎。
“听起来像是个有趣的考古发现，伊万诺夫先生。”陈远依旧保持冷静，“但这和震海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了！”米哈伊尔语气热切起来，“我敢打赌，我发现的这东西，和你们掌握的技术，根源上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也许是某个史前文明，也许是……外星人也说不定？”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东西，它太复杂，太危险，也需要更尖端的技术才能打开。而你们，有技术，有经验（他指的是北极的事）。我们合作，怎么样？”
“怎么合作？”陈远问道。
“很简单！”米哈伊尔似乎早就打好了腹稿，“我用我在西伯利亚发现的这个‘遗迹’的全部信息和勘探权入股！你们出技术、出专家、出设备，我们共同开发研究！得到的所有技术成果和收益，我们五五分成！而且，在未来‘星路’——如果那玩意儿真的存在——的任何相关开发中，我要求优先合作权和至少百分之二十的权益！”
他的条件开得极其大胆，也极其贪婪。不仅要求平分西伯利亚遗迹的成果，甚至直接将手伸向了尚未完全明确的“星路”未来利益。
苏晚晴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对着陈远无声地摇了摇头，用口型说：“胃口太大，风险不可控。”
陈远沉吟了片刻，对着话筒说道：“伊万诺夫先生，你的提议很有吸引力。但是，西伯利亚的发现是否如你所说，价值如何，我们还需要验证。而且，这样的合作涉及面太广，不是我一个人能立刻决定的。”
“理解，完全理解！”米哈伊尔似乎预料到这个反应，爽快地说，“这样，我可以先提供一部分非核心的探测数据和照片给你们，证明我不是在吹牛。你们可以派一个小型专家团队，由我的人陪同，先去现场做一次初步的、有限度的勘察。等你们确认了价值，我们再谈具体的合作细节，如何？这足够显示我的诚意了吧？”
这个提议相对稳妥了许多，给了震海验证和评估的机会。
陈远思考了几秒钟，回答道：“可以。请将资料发到我们的加密邮箱。我们会尽快研究，并给你答复。”
“太好了！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米哈伊尔显得很高兴，“资料我马上让人发过去。期待你们的消息，陈！相信我，这绝对是笔能改变未来的大买卖！”
挂断电话后，套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怎么看？”苏晚晴率先开口，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伊万诺夫像个赌徒，而且信息不明。西伯利亚环境恶劣，又是他的地盘，万一是个陷阱……”
“风险确实存在。”陈远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但他提供的线索，与我们掌握的关于‘星语者’和古老遗迹的信息高度吻合。红姐暗示过‘坐标’，诺德斯特姆的古堡星象仪产生了共鸣……这一切都指向西伯利亚可能真的存在关键碎片。”
他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的思维更加清晰：“我们不能因为风险就放弃探索。尤其是在深空信号出现之后，多掌握一分关于‘星路’的真相，我们就多一分主动。伊万诺夫提出的初步勘察方案，是我们可以接受的。派一支精干的小队过去，由雷擎和老鬼带队，秦毅负责协调安全和情报，应该能应付大多数情况。”
苏晚晴知道陈远说得有道理，探索是必须的。她走到电脑前，操作了几下：“加密邮箱收到新邮件了，是伊万诺夫发来的。”
陈远放下酒杯，走过去和苏晚晴一起查看。
邮件里附带着十几张高清晰度的照片和几段简短的视频，还有一份初步的地质雷达扫描报告。
照片是在一个看似临时营地的帐篷里拍摄的，主角是几块大小不一、呈现出暗哑银灰色的金属碎片，边缘极其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更大的结构上暴力撕裂下来的。碎片的表面刻着一些模糊的、与诺德斯特姆星象仪风格相似的奇异纹路。
视频则是手持设备拍摄的，画面晃动，显示出一个巨大的、被冰雪部分覆盖的深坑，坑底隐约可见一个更大面积的、同样材质的银灰色金属结构的一角，规模似乎极其庞大。视频里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和俄语人员的惊呼声。
地质雷达报告则用专业术语标注出地下存在一个规模惊人的、高密度、非自然金属物体的轮廓，其形状极不规则，不像任何已知的建筑或飞行器。
尽管只是管中窥豹，但这些资料已经足够震撼。那些金属碎片的材质和纹路，与已知的任何“星路”节点（太平洋、北极）都不同，更像是一个……坠毁物或者被掩埋的封闭结构。
“看来，伊万诺夫没有说谎。”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上那隐藏在冰雪下的巨大阴影，“这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发现。”
陈远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银灰色的金属结构和上面的纹路，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西伯利亚冰原下的秘密，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们必须前往。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秦毅的号码：“秦毅，通知雷擎和老鬼，让他们结束休整，立刻返回基地待命。我们有新任务了，目标——西伯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