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大中洪亮的声音在靶场上空回荡，余音久久不散。
学员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很快，就有学院的教官和工作人员过来，整队，然后将这群失魂落魄的学员们带离了靶场。
他们的背影，看上去颇有几分萧瑟。
可以预见，接下来一个月。
等待他们的将是枯燥到令人发指的保密条例学习，以及无休止的思想教育。
赵旭东和他的室友田磊混在人群里。
尤其是赵旭东，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的腿在发软。
仿佛下一步就要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套上麻袋拖走。
他甚至开始在脑子里预演，如果真的被“喝茶”了。
自己应该用什么姿势跪下求饶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直到学员们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靶场上才恢复了真正的宁静。
邱少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他转过身，看着还穿着一身动力装甲。
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顾逸，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这笑容里，有欣赏，有欣慰，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走上前，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顾逸的肩膀。
金属装甲发出了“邦邦”两声闷响。
“好小子，干得漂亮！”
邱少华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
“我们四个老家伙刚才商量了一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郭明远、元志超和周临海。
那三位总师也走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似的兴奋神情。
“等会儿，我们就带你去国防科大的地下装备测试处”
“用最精密的仪器，给你这套装备做一次全方位的数据测试。”
“把所有的数据都记录在案，形成正式的评估报告。”
邱少华顿了顿，看着顾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测试一结束，我们四个，联名给你申报个人一等功！”
“你这套等离子突击装备，绝对配得上这个荣誉！”
顾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个人一等功？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可是和平年代军人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之一，多少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
自己一个还没毕业的学员兵，竟然有机会去争取这个？
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
一个粗犷有力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
“算我一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特种大队长铁路，正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他那张被风霜刻画过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决。
“邱总师，这申报材料上，必须得加上我的名字！”
“我们一线作战部队，太需要这种划时代的装备了！”
铁路的眼神里闪烁着炙热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战场格局。
“这玩意儿要是能量产列装，一个普通士兵穿上，单兵作战实力至少能提升十倍！”
“不，十倍都说少了！”
“甚至我们现有的很多单兵作战条例、小队突击战术，都得围绕着它，全部推倒了重新制定！”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我已经让我的人去查过了，你搞出来的这个等离子技术”
“至少领先了全世界主流军工界，十五年！”
十五年！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逸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连忙挺直腰杆，对着几位首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谢谢首长们！”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我知道和平年代的一等功有多难拿，尤其我还是个没毕业的学员兵。”
“有四位总师大校，还有铁路上校您，五位首长联名推荐，那……那成功率肯定就高多了！”
他的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感激。
这可是五位校级军官联名申报啊！分量之重，足以让军部的任何一位大佬都为之侧目。
邱少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顾逸谦虚又不失自信的态度很是欣赏。
“行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他大手一挥，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去国防科大的地下装备测试处！”
“我也想看看，这套装备的极限性能，到底能达到什么程度。”
然而，听到这个提议，顾逸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
他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邱少华的眼睛。
“怎么了，小顾？有什么问题吗？”
顾逸挠了挠头盔的边缘，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坦白道。
“那个……首长。”
“实不相瞒，现在你们看到的这套装备，其实……它只是个半成品。”
“什么？”
邱少华愣住了。
旁边的郭明远几人，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顾逸看着几位总师错愕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解释起来。
“主要是因为……经费和时间都不太够。”
“为了赶在毕业设计截止日期前做出来，我削减了等离子核心的输出功率”
“大概只发挥了理论值的百分之六十左右。”
“还有这个装甲的材料，我也没用原先设计图里的新型聚变复合材料”
“而是用了相对普通的钛合金来代替。”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装甲，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所以说，它现在就是个‘青春版’，或者说是‘丐版’。”
“要是能有充足的经费和时间，让我把等离子核心和装甲材料都换成完全体版本”
“它的整体性能，最少还能再提升50%。”
顾逸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几位德高望重的总设计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茫然。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铁路。
这位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特种大队长，此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猛地伸出一根手指，颤抖地指着顾逸身上的动力装甲，声音都变了调。
“这……这他妈还只是个半成品？”
“一炮能打穿十厘米厚特种钢甲，穿着它能负重八百公斤进行超机动”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玩意儿只是你‘将就着用’的？”
铁路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像是被一百个手雷同时炸了一遍。
他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被等离子步枪轰得面目全非的废弃靶场。
那些还在冒着青烟的标靶残骸，此刻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认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被凡尔赛文学迎面暴击后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