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晚风带着秋意钻进“堕天使”的侧门时,杨晚栀正蹲在吧台后擦第三遍冰柜。
冰碴子沾在她袖口,化得冰凉,她却没顾上拢一拢——自从上个月绩效被扣、又被那几个西装男找茬后,她在酒吧里愈发小心,连兰姐都说她“快把地板擦出倒影了”。
“晚栀,前吧台的酒杯架再补块抹布?”杨玫的声音从收银台传来,带着点刻意放柔的调子。
这一个月,杨玫总护着她,连让她递个酒杯都怕她磕着,可杨晚栀知道,玫姐心里比谁都悬着——顾明夜没再出现过,连Jack都来得少了,可越是这样,越像暴风雨前的静。
“来了。”杨晚栀应着,刚直起身,门口的风铃“叮铃”一声响。
不是常客那种拖沓的、带着酒气的脚步声,是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的脆响,一下下,又急又冷。
她下意识抬头,看见个穿米白色套装的女人站在门口。女人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可眼神像淬了冰,扫过酒吧时,没停在酒柜上,也没停在菜单上,直直落在了她身上。
“你就是杨晚栀?”女人开口,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冷,连问句都没带半点温度。
杨晚栀愣了愣,手里的抹布滑在地上:“我是……请问您找我?”她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女人,圈子里没见过,顾明夜的朋友里更没这号人——之前看视频,顾明夜身边的女伴,要么是商场上的应酬对象,要么是顾黛璇以前的同学,都带着点张扬,不像眼前人,看着文雅,却透着股狠劲。
女人没答,径直走到吧台前,手指搭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指甲涂着豆沙色的指甲油,却把台面摁出了几分戾气。
“堕天使”的灯光是暖黄的,落在她脸上,竟没柔化半分她的表情。“顾黛璇,你认识吧?”
杨晚栀的心猛地一沉。顾黛璇这三个字,像根针,扎得她眼睛发酸。这几个月,她不敢想,不敢提,可每晚闭上眼,还是会看见顾黛璇倒下的样子,血从她胸口渗出来,染红了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裙子。
“我认识。”她声音发哑,指尖攥得发白,“她是……明夜的妹妹。”
“妹妹?”女人嗤笑一声,这笑声比刚才的问话更冷,“你只当她是顾明夜的妹妹?杨晚栀,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周围的客人似乎察觉到不对,都停了说话,连爵士乐都好像弱了几分。
杨玫从收银台绕过来,挡在杨晚栀身前,赔着笑:“这位小姐,有话好好说,晚栀她……”
“你让开。”女人没看杨玫,眼神还盯在杨晚栀脸上,“我跟她算账,没你的事。”
“算什么账?”杨晚栀扒开杨玫的手,往前站了半步。她知道顾黛璇的死和自己有关,那天,是她被追着跑,是顾黛璇拉了她一把,替她挡了那一下。这几个月,愧疚像潮水,没日没夜地淹着她,可眼前这女人的语气,像在说她是凶手。
“算什么账?”女人重复了一遍,突然提高了声音,“算她用命换你这条贱命的账!”
“啪”的一声,她抬手就给了杨晚栀一巴掌。
力道狠得很,杨晚栀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响。她懵了,愣在原地,连还手的念头都没起——她没想到这女人会突然动手,更没想到那巴掌里裹着的恨意,重得像要把她撕碎。
“你干什么!”杨玫急了,伸手要去推那女人,可刚抬手,就被两个突然从后门进来的黑衣男人按住了。是Jack手下的人,上个月来“检查卫生”时见过。
“玫姐!”杨晚栀回神,想去拉杨玫,却被那女人拽住了头发。女人的手劲很大,硬生生把她的头往后扯,头皮像要裂开。
“疼?”女人俯在她耳边,声音又轻又毒,“杨晚栀,你活着的每一秒,都该疼。黛璇替你死的时候,比这疼一百倍。”
“我没有让她替我……”杨晚栀挣扎着,眼泪涌了上来,不是疼的,是堵在心里的委屈和愧疚被猛地戳破了,“我也不想的……”
“不想就有用了?”女人猛地松了手,杨晚栀没站稳,踉跄着摔在地上,膝盖磕在地板的接缝处,疼得她倒抽冷气。她抬头,看见女人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个相框,扔在她面前。
相框摔开了,里面是顾黛璇的照片。照片上的顾黛璇笑靥如花,扎着高马尾,看那背景,还是谁生日时拍的。
她想起曾经顾黛璇还拉着她的手说“晚栀姐,以后我哥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你看她。”女人指着照片,声音发颤,像是在极力忍着眼泪,又像是在极力压着恨,“她才17岁,不久后就该过生日了。她本来该去英国读研,该穿漂亮的裙子,该找个喜欢的人,可现在呢?她躺在墓地里,而你,还在这儿擦杯子,活得好好的。”
杨晚栀盯着照片,眼泪掉在冰凉的地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我知道……”她哽咽着,“我每天都在想她……”
“想有什么用?”女人蹲下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你能把她换回来吗?杨晚栀,你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