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过后,蓉州城的死寂中,开始酝酿着最后的决断。坐以待毙,所有人都将化为枯骨。必须有人,从这铁桶般的包围中冲出去,将蓉州的真相、宇文拓和无音坊的阴谋,带出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要尝试。
深夜,城守府那间烛火摇曳的暖阁,再次聚拢了核心的几个人。赵天佑、铁心、白芷、狗娃,以及被紧急召来的陆轻尘。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天佑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他看向陆轻尘,眼中是绝望中挤出的最后一丝期盼:“轻尘……城里的情况,你都看到了。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有人……冲出去,去江南,找沈星河!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宇文拓和无音坊的勾当!或许……或许秋水山庄还能设法施以援手,或者……至少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目标明确,但突围之路,九死一生。城外是数万大军,层层设防,铁壁合围。派谁去?谁能担此重任?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陆轻尘身上。他站在阴影里,身上旧伤未愈,脸色因饥饿和疲惫显得苍白,但腰杆依旧挺直,眼神沉静如古井。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论轻功和身手,他是顶尖的,即使在虚弱状态下,也远超常人。论江湖经验和对中原路径的熟悉,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他与江南秋水山庄有旧,是传递消息的最佳信使。
陆轻尘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目光扫过赵天佑眼中的血丝,铁心轮椅上的枯槁,白芷几乎站立不稳的疲惫,还有狗娃那超越年龄的沉重。他明白,这个担子,他必须扛起来。这不仅是为了蓉州,也是为了苏嫣然,为了所有被卷入这场浩劫的无辜者。
“我去。”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没有任何犹豫。
决定已下,接下来便是最残酷的现实问题:如何突围?硬闯,无疑是送死。
一直沉默的铁心,缓缓抬起了手。狗娃立刻将轮椅推近桌案,桌上摊着简陋的城防图。铁心的手指枯瘦,却稳定地划过图纸,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带着一种冰冷的精确:
“不能硬冲。唯一的生机,在于制造混乱,声东击西。”他的指尖点在南门,“明日寅时,是人最困倦之时。我们将组织城内……所有还能动弹的人,在南门发动一次佯攻。点燃所有能烧的东西,制造最大动静,装作要拼死突围。”
然后,他的手指猛地移向防守相对薄弱、但地势更崎岖隐蔽的北门:“真正的生路,在这里。佯攻一起,敌军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你从北门悬索而下。下面有一段废弃的河道,可以避开主力营寨。”
他抬起头,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视陆轻尘,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会用尽全力,为你创造一刹那的机会。但只要你冲出城门,离开城墙的庇护……”他顿了顿,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赤裸裸的现实,“你将暴露在旷野上。届时,数千张弓弩会对准你。能否冲过那片死亡地带,生死……由天。”
铁心没有说鼓励的话,也没有许下虚无的承诺。他只是把最残酷的计划和最真实的危险,摆在了陆轻尘面前。这是一场用整个蓉州城最后的力量作为赌注,为一个人博取一线生机的豪赌。而陆轻尘,就是那个被推上赌桌的筹码。
暖阁内,烛火噼啪作响。陆轻尘迎着铁心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沉默的承担。明日寅时,将是决定命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