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察院。
右佥都御史邵质一下接一下地捋着胡须,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目光看向左副都御史蓝子贞、右副都御史张伯益,御史李觉、徐湛等人,缓缓地说:“今日朝议结果,出乎我的意料。”
蓝子贞、张伯益等人纷纷点头。
李觉走出,压低声音:“自洪武十一年格物学院创建至今,虽然只有短短七年,可其扩张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就连国子学也被其打压,若不是孔讷与镇国公达成和解,曾经的国子学,现如今的国子监,恐怕已沦为不起眼的学堂。”
“皇子、勋贵子弟,尤其是镇国公曾当过礼部侍郎,手握调用府学生之权,抽调了许多人才进入格物学院,加之其特殊的教育方法,那里俨然成为了最顶尖人才汇聚之地,也是未来官员培养之地。”
“这些年来,镇国公始终牢牢控制着格物学院,哪怕是大航海期间,格物学院依旧有着镇国公的传说,令许多弟子心生仰慕之情,与镇国公关系亲近,这些关系陛下不可能毫无察觉。”
“随着金陵坊间消息散布,陛下应该是听进去了,所以今日朝会之上才会顺水推舟,让赵侍郎取代镇国公,成为第二任格物学院堂长。”
蓝子贞认可李觉的分析,言道:“陛下生性多疑,镇国公的势力之大自然也看在眼里,只不过长期以来需要倚重此人,这才没有动作。现如今马克思至宝已然带至大明,朝廷还有何事非是镇国公不可?”
“打安南,颍川侯、永昌侯等足够了!哪怕是他日北征元廷,那也还是有魏国公、曹国公,既是可以取代,自然到了可以削弱的时候,不能放任其壮大,这应是陛下点头的原因。”
张伯益端着茶碗,嘴角满是笑意:“不管陛下如何想的,格物学院堂长的位置落到了赵侍郎手中,而此时镇国公远在南洋,鞭长莫及,他等反应过来也为时已晚。”
李觉、徐湛等人笑了。
赵瑁是个官场老人了,对付格物学院里的那些院长、教授、助教还不在话下,收拾那些弟子更是手到擒来。
等顾正臣回来,至少也要明年三四月份了吧,这时间足够赵瑁清理格物学院三遍了。
邵质目光深邃,嘴角带着几分得意。
散播消息,说格物学院弟子乃是顾正臣朋党,说顾正臣手握兵权、财权,这些都是手段,真正的目的是削弱顾正臣的力量,甚至是将顾正臣排出朝堂之内。
现在,没有了格物学院的顾正臣,就如同一只苍鹰被折断了翅膀——
虽然还活着,可想要振翅煽动风云,难了。
“啊——”
门外陡然传出一声惨叫,随后是一片哗然声,夹杂着惊恐与不安。
邵质、蓝子贞等人看到御史王泰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众人还没来得及问话,就看到一根箭咻地一下飞了过来,直射在王泰的后背之上,王泰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
咣当——
箭翻落在地上。
没有箭矢,否则可以给王泰的家人报丧了。
“何人敢——”
邵质拍桌而起,口中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头戴凤翅盔,身穿鱼鳞叶罩甲,腰间悬挂弓佩剑,杀气凛然的朱棣走了进来,不由喊道:“燕王!”
朱棣抽出一支箭,瞄准了邵质,拉弓。
弓弦一颤!
邵质猛地瞪大双眼,只感觉一道风从耳边飞过。
嘭——
箭射在邵质身后的柱子上。
邵质浑身颤抖,嘴唇有些哆嗦。
朱棣冷厉的目光扫向众人,看到了徐湛,径直走了过去,顺手拖拽出一把椅子。
“燕王不可胡来!”
蓝子贞厉声喊道。
张伯益催促:“徐湛,快跑!”
徐湛两条腿不听使唤,无论如何都动不了,整个人似乎被定住了,眼睁睁地看着椅子抡了过来,整个人斜着摔了出去,沉重地落在地上,胳膊之上传出了剧烈的疼痛。
“啊——”
徐湛的惨叫刚冒出来,一只脚就踢在了徐湛的腹部,徐湛擦着地面翻滚几下,止住身形时呕吐了几口,差点憋死。
朱棣走向李觉,不由分说就要打。
李觉看了看徐湛的惨状,当即就要跑,可两条腿的东西总归跑不过飞的东西,比如飞的椅子……
张伯益看着被朱棣踩在脚下的李觉,浑身发冷,喊道:“燕王,这里是督察院,官府重地,你疯了吗?敢在这里对官员下手!”
苍琅——
佩剑出鞘!
朱棣指向张伯益:“是本王疯了,还是你们这些人疯了!这两个月来,你们督察院的人干了些什么事自己不清楚?”
“本王以为你们散播散播消息,终究上不了台面,也没什么大的动作,故此没理睬你们!”
“可现如今,你们竟然敢将手伸入到格物学院!格物学院那地方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染指的吗?”
“镇国公在外为国征战,你们却在大后方对镇国公下手!”
“今日我朱棣宁愿受父皇惩罚,削去藩王,贬为庶民,也要用行动告诉你们这些官员,谁敢动格物学院,就做好流血的准备!”
张伯益没想到朱棣如此生猛,喊道:“这是陛下钦定,与我等无关!”
朱棣持剑上前,剑身一下子拍在张伯益的脸上!
刹那的冰冷让张伯益几乎魂飞魄散,脸上冒出了血,更是惨叫连连。
朱棣没有削,没有刺,而是拍,可即便如此,锋利的剑锋还是可以割伤皮肤,张伯益一脸带血的惨叫,让蓝子贞、邵质惶恐不已,朱棣才不管这些,打一个官员是打,打两个官员也是打,既然逮住了,索性全都照顾了!
当沈勉带人急匆匆赶到时,邵质的鼻梁已将断了,蓝子贞的脸都肿了,整个督察院的二堂桌子倒了,椅子歪了,可朱棣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对着哼哼的李觉又补了两脚。
沈勉揉了揉眉心,这下子事情可算是闹大了!
朱棣猛地转过身看向沈勉,呵了声:“沈指挥使,咱能不能给你商量商量,回皇宫走哪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