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口的红光在黑夜中撕裂长空，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林昭几乎是凭着本能扑向身旁的克隆体，一把将她狠狠按倒在地。电磁炮擦着她们头顶呼啸而过，轰然炸开——火星四溅，锈蚀的金属护栏瞬间汽化，热浪扑面而来，灼得后背火辣作痛。
她的右手仍连着机械义肢，残存的干扰模块尚在运转。指尖轻压，掌心骤然射出一串短频脉冲，精准命中前方机器人红外追踪系统的接收端。那具冰冷的躯壳动作一滞，扫描光束偏移了方向。
“快走！”林昭低吼，声音里带着撕裂般的紧迫。她手臂穿过克隆体腋下，咬牙将人拽起。脚下平台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二十米外，那艘小型飞船静静停靠在支架上，舱门半开，像一道通往生路的缝隙，在黑暗中微弱地闪着光。
中间横着一辆废弃的运输车，车身倾斜，玻璃碎了一地。林昭拖着克隆体翻进车内，后背重重撞上断裂的座椅，震得肋骨一阵发麻。她迅速摸向能源核心盖板，掏出战术匕首，卡扣“咔”地一声弹开。
能量读数正在攀升。
她把匕首塞进克隆体手中：“按住泄压阀，别松手，哪怕天塌下来也别放！”
对方点头，手指死死抵住阀门，指节泛白。
林昭退到车尾，拔出腰间最后一枚微型震荡弹，插入核心接口。倒计时三秒启动，她猛地拉起克隆体滚出车外。
轰——！
爆炸撕裂寂静，火光冲天而起，浓烟裹挟着碎片喷涌而出。机器人立刻调转武器，锁定燃烧的残骸，炮口对准那片火海疯狂倾泻火力。
林昭抓住这短短几秒的空隙，背起克隆体向前狂奔。左臂的义肢彻底失灵，软软垂落，每一步都靠右手勉强支撑，脚步踉跄却毫不减速。
登机口就在眼前！
她一脚踢开挡路的金属碎片，先将克隆体推进舱内，自己紧跟着翻身跃入，反手猛击关闭按钮。合金舱门轰然合拢，堪堪挡住第二波炮火的冲击波。
驾驶舱内警报声尖锐响起，主控台闪烁红光：引擎仅能维持低速飞行，跃迁系统离线。林昭跌坐进驾驶座，手指飞快滑动控制面板，试图接入飞船主控系统。“孤影”的缓存数据仍在，她调用残余权限，模拟出三条虚假航迹，分别朝不同方向发射出去。
一艘敌舰立刻调头追击假目标。
“还有两艘。”克隆体靠在副控台边，声音很轻，却伸手覆上了操作界面，“我知道隐藏推进器怎么启动。”
林昭猛地转头看她。
“我是第18代，”克隆体闭了闭眼，睫毛微微颤动，“他们给我植入了生物密钥。”
她的指尖缓缓输入一串频率代码，动作稳定得不像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生命。
飞船尾部传来轻微震动，折叠式的离子喷口从装甲层中缓缓展开，泛起幽蓝的冷光，如同沉睡巨兽睁开了眼睛。
推进器即将点火。
就在这时，主舰的锁定信号覆盖所有频道，导弹发射倒计时自动投影在舷窗上：00:07、00:06……
克隆体猛然睁开双眼，突然用力将林昭推开，整个人扑向操纵杆。
“你不能死。”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数据……必须送出去。”
操纵杆被狠狠拉到底，飞船骤然调头，直冲最近的一艘敌舰。
林昭扑过去想夺回控制权，却被她拼尽全力甩开。“别拦我。”克隆体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意，温柔得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我也……想为自己活一次。”
撞击前0.3秒，推进器全功率启动。飞船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出，一头撞进敌舰腹部的反应堆核心。
轰——！
巨大的爆炸自内部炸裂，火球吞噬整艘战舰，冲击波掀翻另一艘巡洋舰的护盾阵列，电磁乱流席卷战场。
林昭被狠狠甩回座椅，安全带勒进肩膀，喉头一甜，却硬生生咽了回去。舷窗外，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扭曲成一片血色。她没有喊名字，也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那团渐渐消散的烈焰，直到通讯频道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像是谁在无声哭泣。
飞船残骸漂浮在虚空中，主结构严重受损，维生系统不断发出刺耳报警。林昭解开安全带，踉跄着站起，一步步走向副驾驶位。
那里只剩下一滩暗红的血迹，和半截断裂的手套，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颤抖着打开通讯模块，将剩余的所有能源集中到发送端。加密数据包开始上传，进度条缓慢爬升，每一格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脑袋突然传来剧烈的灼痛，仿佛有烧红的铁丝在颅腔内反复穿刺。“孤影”彻底休眠，意识边缘模糊不清。她靠着舱壁缓缓滑坐到地上，呼吸沉重，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肺腑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耳机里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杂音。
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还在……”
林昭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跳。
是陈默。
她撑起身体，爬回驾驶座，手指哆嗦着调高接收增益。信号微弱，断续重复，每隔十二秒出现一次，像是某种求救信标，在宇宙深处孤独地闪烁。
她咬紧牙关，从内袋取出妹妹的纳米手环，按下唤醒键。螺旋上升的波形频率自动加载，作为应答代码悄然发送出去。
信号灯闪了两下，连接成功。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挤出两个字，轻得像风，却又重如誓言：
“等我。”
残破的飞船缓缓调整姿态，朝着小行星带边缘滑行。护盾失效，外壳多处破裂，唯有单人维生舱尚能运作。远处，最后一艘敌舰正重新校准武器系统，雷达光束一遍遍扫过残骸表面，如同猎手搜寻最后的猎物。
林昭握紧操纵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左臂依旧毫无知觉，神经断连，视野边缘不时闪过黑斑。但她没有闭眼，也没有放手。
前方就是乱流区，星尘密集，磁场紊乱。只要进入其中，追踪信号便会彻底打散。
她推动推力杆，引擎发出嘶哑的轰鸣，像是垂死野兽的最后一声咆哮。
残破的船体划破虚空，驶入第一道引力涡流，卷入无尽的混沌。
维生舱温度持续下降，她的呼吸在面罩上凝成一层薄霜，每一次吐息都像在与死亡争夺时间。
突然，控制台一块熄灭的屏幕闪出一行字：
【基因序列匹配确认：c-7编号持有者生命体征未终止】
林昭盯着那行字，瞳孔微微颤动，手指缓缓移向数据模块的备份开关。
外面，一颗陨石擦过船体，划出长长的火花，照亮她眼中未曾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