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那口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灶台,终于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灶膛开裂,烟道堵塞,即便林老汉多次用泥巴糊补,也难挽颓势。伏羲便决定亲手为小渔垒一口新灶。
拆毁旧灶台是个脏活累活。伏羲挽起袖子,动作沉稳有力,很快便将土坯砖石一一清理出去。当清理到灶心——那被常年烈火焚烧、早已板结硬化如石的土层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神识感知中,那坚硬的灶心土里,似乎埋藏着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并非能量结晶,也非金属矿石,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绵长、带着人间百味的奇特气息。
他小心地徒手(避免工具破坏)刨开那坚硬的灶心土,最终,指尖触碰到了一块冰凉、坚硬、半边已经碎裂的陶片。这陶片颜色漆黑,质地粗糙,边缘磨损得厉害,看上去就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或许是谁家打碎了混入泥土中砌灶的废陶片,毫不起眼。
但伏羲的神色却变得郑重起来。他将陶片托在掌心,闭上眼睛,以指尖细细摩挲那粗糙冰冷的表面,神识如同最细腻的纱网,缓缓渗透其中。
刹那间,他的“眼前”仿佛不再是黑暗,而是浮现出无数模糊却温暖的画面:
是寒冬深夜,灶膛里跳动的温暖火焰,照亮母亲慈祥的脸庞,锅里熬煮着咕嘟冒泡的稀粥,散发着朴实的米香; 是年节时分,灶火熊熊,蒸笼里白气腾腾,承载着对来年丰衣足食最朴素的祈愿,空气中弥漫着糕点的甜腻; 是无数个清晨黄昏,这口灶默默燃烧,为一家人的生计提供着最基本的热量,见证着日常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百年!甚至更久!这口灶台,不知经历了多少代人的使用,承载了多少凡人家庭的烟火气息、生活印记乃至细微的情感碎片(满足、期盼、温馨、艰辛…)。
这些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极其偶然的条件下(特定的泥土、常年恒定的火温、某种难以复现的磁场环境),经由岁月沉淀,竟然在这块恰好位于灶心、承受火焰煅烧最久的陶片上,孕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性精华——万家烟火之精!
它并非强大的火焰,甚至没有多少温度,其核心特质是:温暖、持久、包容、眷恋、生生不息。它代表着人间烟火的“意”,而非“力”。
伏羲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他感受到的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沉淀的、厚重的、属于平凡生活的温暖力量。
“此物,于我心境,于我真火,大有裨益!”他瞬间明悟。他的“暗金琉璃火”脱胎于地脉熔炉的毁灭性能量和雷霆的暴烈,虽经压缩掌控,但其本质依旧偏向霸道与毁灭,缺少一丝圆融与韧性,更缺乏一种“生生不息”的绵长意境。
而这丝“万家烟火之精”,恰好能弥补这一点!
他并未像处理其他材料那样猛烈灼烧或强行抽取。而是选择了一种最温和的方式——温养与共鸣。
他将那块残陶碎片置于新灶的灶心位置(新灶他用了更好的材料,并暗中布置了微小聚灵阵)。每日做饭生火时,他便引导一丝自身的“暗金琉璃火”融入那凡俗的柴火之中,一同燃烧。
他不是在用真火炼化烟火之精,而是让自身的火焰,去感受、去体会、去学习那烟火之精中蕴含的“意”。
过程很慢,如同文火慢炖。 他让琉璃火去感受那份温暖,而非纯粹的灼热; 去体会那份持久(柴火虽弱,却能燃烧很久),而非瞬间的爆发; 去学习那份包容(灶火能烹饪百味),而非单一的毁灭; 去理解那份眷恋(对家和温暖的守护),而非无情的焚烧; 去模仿那份生生不息(火种传承,一日不绝),而非燃尽一切的酷烈。
日复一日,炊烟袅袅。 在旁人看来,伏羲只是每日帮小渔生火做饭,乐在其中。 殊不知,在他掌心跳跃的那缕深邃琉璃火,正在发生着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它的颜色依旧深邃,但边缘那令人心悸的扭曲波动渐渐变得平和; 它的温度依旧恐怖,却不再给人暴烈无常之感,而是变得内敛且稳定; 它核心中的那一点毁灭意志,被悄然注入了一丝温暖与守护的意念; 更重要的是,它仿佛多了一种韧性,一种如同人间烟火般绵长不息的特性,持续燃烧的能力大大增强,消耗反而减小。
整整一年的炊事温养。 某一日,当伏羲再次催动暗金琉璃火时,发现它与那残陶碎片中的“万家烟火之精”已然水乳交融,不分彼此。那丝烟火之精彻底融入了琉璃火的核心,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他心念一动,琉璃火在指尖跳跃,时而化作一朵温暖照亮黑暗的小火苗,充满安抚之力;时而化作一道凝练持久、可长时间灼烧锻造的火线;时而又恢复其原本焚灭一切的恐怖威能,但在这威能之下,却多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控制力”和“灵性”,仿佛火焰有了“心”。
威力或许没有显着提升,但其品质、可控性、持久力以及未来的成长潜力,却实实在在地提升了一个大层次!它不再是单纯的毁灭之炎,而是融入了一丝“文明之火”、“生活之火”、“传承之火”的意境。
伏羲轻轻抚摸着那块已然彻底化为凡物、再无灵韵的残陶碎片,将其郑重地埋在了新灶之下,算是一种对这段机缘的告别与纪念。
他看向厨房中正在忙碌的小渔的身影,灶膛里火光温暖,映照着她恬静的侧脸,饭菜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缕融合了万家烟火之精的琉璃火,仿佛也将这份平凡的温暖与守护之意,烙印在了他的力量核心之中。这或许,是他在清河村三年,收获的最为特别、也最贴近心灵的一份礼物。它提醒着他,力量的终点,并非只有毁灭与征服,还应有着温暖与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