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动，只觉心口那块玉牌轻轻一跳，有风拂过纸页。
春棠紧随其后半步，袖中算盘轻响；夏蝉手搭剑柄，目光扫过两侧玻璃墙；秋蘅低头拽了拽药箱带子，指腹蹭到铜扣的锈迹；冬珞殿后，目光掠过墙上一张张现代人照片，脚步不停。
“走。”她转身往里走。
沈微澜脚步慢了下来。左侧展区换了展品——青铜盘嵌在石座里，标签上写着“巫族祭祀器物，年代不详”。
玉牌又跳。
她走过去，指尖贴上玻璃。
凉。忽然，盘内浮起一层微光，淡若晨雾烟。眼前一黑，画面闪现——石殿、门缝，红莲纹从地上蔓延开来，门缝透出血光，随即画面中断。
断了。
她收回手，指头发麻。
“小姐？”春棠低声。
她没应，又伸手，这次按得更实。玻璃冷，玉牌在袖子里发烫，可光没再出现。
“怎么了？”夏蝉凑近，手滑到剑鞘口。
“那东西……认我。”沈微澜说。
冬珞站到她侧后：“它亮了？”
“嗯。一闪。”
“有人在拍。”谢云峥从右边传来。
他不知啥时候到了展区另一头，背对着他们，盯着外圈。
众人不动声色靠过去。
谢云峥没回头，抬手扶耳，做了个手势——三、九、十二点方向。冬珞迅速扫视一圈。三点方向，灰风衣男人低头看手机，屏幕反光里映出她碰展柜的瞬间。九点方向，黑外套女人站在逆光柱子后，平板镜头对准他们。十二点方向，戴墨镜的年轻人靠墙而立，手插兜，袖口露出半截金属腕带。
“不是游客。”冬珞低语。
春棠摸出算盘，翻手腕时算珠轻响，三上七去五进一，心里标了位置。
“他们盯的是你。”她对沈微澜，“动作太齐，不是巧合。”
沈微澜看着那盘子，又看四周。
灯正常，可她刚才真感应到了巫族气息。那光不该只有她看见，很明显是冲她来的。
“去休息区。”她说。
谢云峥点头，往前一步挡在她前面。夏蝉落后半步，手扣住蝉翼剑。冬珞走外侧，眼睛扫过每根柱子、每扇门。
一行人慢慢穿过展厅。
刚拐进休息区走廊，迎面来了个穿制服的讲解员，三十出头，笑得温和。
“几位是参观团吗？”她问，“要导览吗？”
沈微澜摇头：“自己看看。”
“您在巫器展区停了很久。”讲解员没走，靠近半步，“很少有人对那件东西感兴趣。”
沈微澜抬眼：“它不显眼。”
“可它上周才展出。”讲解员点了点耳麦，“系统记录，您是今天第一个靠近达三十秒的人。”
空气一紧。
春棠拨了下算盘，挡在沈微澜身侧：“我们小姐就爱看冷门。”
“理解。”讲解员笑了笑，“不过那展品……有点怪。开箱时红外拍到柜子自发光，七秒。技术组查不出。”
沈微澜指尖微动。
“自发光？”冬珞问。
“对。重试十次都没再出。”讲解员压低声音，“有同事说，像有人在里面点灯。”
没人说话。
谢云峥忽然侧身，挡住讲解员视线：“我们去那边坐会儿。”他抬手指了指休息区。
讲解员点头走开。转身时，耳麦闪了下红光。
众人坐下。圆桌，四把椅子。墙上挂钟十点十七分。角落饮水机咕嘟响了一声。
“她不是普通员工。”冬珞开口。
“耳麦有信号。”谢云峥说，“她说话时右耳微颤，是接收指令。”
春棠拨算盘：“那四个人，站位是菱形，灰风衣是头。没跟进来，说明在等命令。”
夏蝉冷笑：“等啥？等我们再碰那破盘？”
“那光……”沈微澜低头看掌心，金线沉在血脉里，不动，“它认我。可它不该在这。”
“巫族的东西，咋进博物馆？”秋蘅第一次说话，“除非有人故意放的。”
“图啥？”谢云峥问。
“引你。”冬珞看着沈微澜，“光只对你有反应。他们知道你会来。”
她没说话，脑海中浮现地宫那颗心化成的灰与红莲印记烙下的瞬间——那不是结束，是钥匙。
“他们等的不是我回来。”她低声，“是等我碰它。”
“那就别碰。”夏蝉干脆，“走人。”
“走不了。”春棠摇头，“进来时出口两个。现在监控显示，东门加了封锁带，西通道多了保洁车堵路。”
“人为造死角。”谢云峥眼神冷了。
秋蘅忽然伸手，搭在沈微澜腕上。
“脉不稳。”她说，“玉牌在发热。”
沈微澜抬起手。
袖口下，玉牌贴着皮肤，发烫，像晒过的石头。
“它在预警。”冬珞说，“跟地宫那次一样。”
“那就等。”沈微澜放下袖子，“他们想我碰，我不碰。想我慌，我不动。”
显然他们在盯数据。
“咋逼？”夏蝉问。
“搞意外。”冬珞说，“比如——火警。”
话音落，消防警报灯闪了一下，灭了。
“不是巧合。”谢云峥起身。
“等等。”沈微澜按住他手臂，“再听。”
十秒，广播沉默。
“试探。”冬珞冷笑，“看我们乱不乱。”
沈微澜看着桌面，指尖敲了两下。
“他们要的不是抓我们。”她说，“是逼我碰那东西。说明那法器要我的血、我的气、我的……印记。”
“那就别给。”夏蝉咬牙。
“可我们得出去。”春棠说，“总不能困死。”
沈微澜抬头，扫过四人。
“你们信我吗？”
“废话。”夏蝉瞪眼。
“当然。”春棠笑。
秋蘅点头，冬珞抿唇。
谢云峥看着她，没说话，手按在了腰侧——那里本该有刀。
沈微澜起身：“再回去。”
“啥？”夏蝉一惊。
“去展区。”她说，“我走中间，你们围着。我碰那盘，但不碰玻璃——用玉牌隔空引。”
“太险。”谢云峥皱眉。
“他们想看我碰。”她声音轻，“那我就碰。可怎么碰，我说了算。”
“你想引出啥？”冬珞问。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知道——它在叫我。”
一行人起身。
原路返回。
展厅人少些了，那四人还在原位。灰风衣抬头看了眼钟，低头看手机。
沈微澜走到展柜前。
青铜盘静静躺着，无光。
她取出玉牌，悬在玻璃上方三寸。
玉牌发烫，越来越热。
她走上前去，指尖贴上玻璃，只觉一阵凉意。忽然，盘面微光再起，比刚才更亮，仿佛底下烧着火苗。
她闭眼，指尖轻弹玉牌。
一道金线射出，穿过玻璃，点在盘子中心。
“嗡——”
低鸣响起。
眼前再闪画面——石殿，门开，红莲纹蔓延，地上躺满穿古服的尸骨，胸口都插着青铜钉。
断了。
玉牌“啪”裂开一道细纹。
沈微澜睁眼，脸色发白。
“小姐！”秋蘅扶住她。
“我没事。”她喘了口气，“我看见了……他们在用巫器找东西。”
“找啥？”
她摇头：“画面断了。但那殿……不是地宫。是另一个地方。”
“他们要复活啥。”冬珞说。
“所以放法器在这，等你来唤醒。”谢云峥声音沉，“他们算准你会来。”
沈微澜握紧玉牌，裂纹里渗出一丝血。
“下次。”她说，“我得带笔来。”
春棠低呼：“灰风衣动了。”
那人朝他们走来，手里多了个平板。
沈微澜迅速收起玉牌。
“走。”她说，“北侧楼梯下去。”
“那里没出口。”夏蝉说。
“我知道。”她脚步不停，“楼梯间有监控死角。”
谢云峥最后回了一次头。灰风衣男人停下脚步，站在展柜前，盯着那青铜盘。盘面的光已经熄灭，但他平板上的数据流却正在疯狂滚动。
沈微澜走出十步，忽然停住。
“怎么？”冬珞问。
她没答，只看向走廊尽头。
那里，一幅现代画挂在墙上。
画里是片荒园，石凳上坐着个握笔的背影，纸上空白。
画名：《未完成的蘅芜》。
她盯着那画，指尖发烫。
“他们知道我名字。”她低声。
“不止。”冬珞说，“他们知道你的一切。”
脚步声由远及近，保洁车被推了过来，挡在楼梯口。推车人低着头，口罩遮住了脸，但右手腕上戴着和之前年轻人一样的金属带。
沈微澜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们想我写。”她说，“可笔，得我自己选。”
她转身，对谢云峥说：
“带我出去。”
谢云峥点头，手已握紧。
夏蝉抽出半寸剑。
春棠拨动算盘。
秋蘅打开药箱。
冬珞低声：
“走楼梯，三步一换位，别让他们盯死。”
沈微澜最后看了眼那幅画。
画中人没动。
可她知道——
有人在等她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