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盯着监控屏,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一下。
冬珞立刻抬头:“信号断了。”
“不是技术故障。”沈微澜说,“是人为切断。”
春棠冲进来,手里抱着一叠纸,“三家供应商全退了。合同终止函一个时辰前发到系统,理由全是‘战略调整’。”
“战略?”夏蝉冷笑,“谁的战略?他们的,还是上面的?”
没人回答。
秋蘅从药房出来,手里拎着个布包:“最后一批试剂刚到,只有一半量。送货的人说,再往后,不接单了。”
沈微澜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调出资金面板。
红色数字跳动着。
余额:十七万三千二百零四。
“还能撑几天?”她问。
春棠低头算了一遍:“十二天。如果停掉所有非核心项目。”
“他们就是要我们停。”冬珞声音冷,“不只是卡钱,连数据通道也封了。科学院那边取消了明天的联调测试,理由是‘上级有令’。”
沈微澜盯着屏幕上的几个红点——那是原本合作的七家机构。
现在,全灰了。
“论文呢?”她问。
“五份白皮书,全被退稿。”冬珞翻出邮件记录,“编辑回话,说项目存在‘争议性风险’,暂不受理。”
“争议?”夏蝉一拳砸在墙上,“我们做的是环保监测,又不是造武器!”
沈微澜没说话,转身走向会议区。
四张椅子围着一张旧木桌。桌上摆着一盏油灯,是她从沈府带出来的那盏。
她坐下,点了灯。
火光晃了一下。
“你们还记得西厢房吗?”她开口。
三人一愣。
“我写第一个模型的时候,就在那间屋。”她说,“没有电,没有网,纸不够用,墨干得快。可我还是写出来了。”
春棠眼眶有点热。
“那时候我就知道,只要脑子还在,手还能动,路就断不了。”
她抬眼,扫过三人:“现在他们断我钱,断我货,断我声。下一步,是不是要断我人?”
没人接话。
“我不走。”她说,“也不散。”
夏蝉猛地抬头:“那我去找他们。一家一家上门,把合同抢回来。”
“不行。”沈微澜摇头,“你去了,就是给他们抓把柄。”
“可总得做点什么!”
“要做。”沈微澜站起身,“但不是硬碰。是绕过去。”
“绕?”春棠皱眉问,“可要从哪儿开始?”
“以前我们靠体系活着。”她说,“现在体系不要我们了,那就自己建一条路。”
冬珞眼睛一亮:“独立通道?”
“对。”她点头,“不再依赖任何官方平台,不再指望别人给资源。我们要自己找,自己建,自己通。”
沈微澜说:“那就别让他们查到。” “货不分批,人不结队。小车走山道,夜行昼伏。像老鼠一样活着,总比死了强。”
屋里静了一瞬。
夏蝉突然笑了:“我还以为你要拉大队冲关呢。”
“我不是莽夫。”她说,“他们是想逼我乱。我越乱,他们越容易下手。所以——我更要稳。”
春棠深吸一口气:“那我今晚就开始联系老东家。”
“去吧。”她说,“记住,只谈生意,不提背景。就说有批急货要走南线,价高者得。”
“明白。”
人都散了。
沈微澜独自坐在灯下。
屏幕还亮着,显示着资金面板。
余额旁边,跳出一条提示:
【账户b-721已被冻结。原因:配合调查。】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
手指滑动,调出另一份文件——沈家嫁妆清单。
三十顷良田,十二间铺面,三座库房。
每一样,都被标记了红叉。
有的写着“已抵押”,有的写着“权属待定”。
她一条条看下去,最后停在一处矿场。
青岭铜矿。
父亲生前最后一笔投资。
如今,归属栏写着两个字:侯府。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嫁妆一日不归,我便一日不休。”
写完,撕下,塞进抽屉。
她起身,走到窗边。
天阴着,风卷着沙粒打在玻璃上。
远处山影模糊。
但她知道,路还在。
只是被人埋了土。
她要把土挖开。
手机震了一下。
是冬珞发来的消息:
【刚才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只响了一声就挂了。号码归属地是京南郊区,但信号跳了五次。】
下面附了个坐标。
沈微澜盯着那串数字,眯起眼。
京南郊区……
不是谢云峥他们走的路线吗?
她立刻拨回去。
“关机了。”冬珞回,“对方很警觉。”
“不是巧合。”她说,“他们在试探。”
“要不要回拨?”
“不。”她摇头,“等他再打来。”
“万一他是敌人呢?”
“那就让他以为我是猎物。”她淡淡道,“我正好看看,是谁在牵这条线。”
她坐回椅子,打开通讯日志。
翻到最底部。
有一个加密频道,从未使用过。
代号:兰烬。
她犹豫了一秒,输入指令:
【启动一级联络协议。】
系统弹窗:
【确认身份?】
她按下指纹。
【身份验证通过。】
【等待回拨。预计时间:48小时内。】
她关掉界面。
抬头看向墙上的地图。
南线十三城,像一串珠子。
现在,全都黑着。
但她会在其中点亮一个。
哪怕只有一点光。
也能照出整条路。
她拿起笔,在地图最南端的一个小镇上画了个圈。
那里曾是母亲避难的地方。
也是沈家最后一条暗线的起点。
“春棠。”她按下通话键。
“在。”
“你认识陈记茶行的老板吗?”
“认得。他爹救过您母亲一次。”
“给他传句话。”她说,“就说,蘅芜要借道。”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他说……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你告诉他。”沈微澜声音很轻,“故人未死,只是归来。”
通话结束。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
再睁开时,目光已沉如水。
冬珞走进来,低声问:“谢大人那边有消息吗?”
“最后一次定位在京西。”她说,“之后失联。”
“会不会出事?”
“不知道。”她盯着屏幕,“但他带着假玉简,目的就是引开视线。只要他还活着,我们的机会就多一分。”
“可要是他们发现是假的……”
“那就说明。”她缓缓说,“他们比我们想象的更近。”
冬珞沉默片刻,忽然问:“小姐,如果最后所有人都退了,你还坚持吗?”
沈微澜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会一个人走下去。”
“答对了。”她说,“所以你们不用陪我到最后。但在这之前——”
她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按下广播键。
整个基地响起她的声音:
“从今天起,我们不叫‘监测组’了。”
“我们叫‘破障者’。”
“谁挡路,谁就是障碍。”
广播结束。
她关掉系统,拿起外套。
“我去仓库看看。”
冬珞跟上来:“需要我陪你吗?”
“不用。”她说,“你盯住那个号码。一旦它再响——”
“我就通知你。”
“对。”
她走出门,风迎面吹来。
走廊尽头,灯光忽明忽暗。
她没停下。
脚步很稳。
直到拐角,手机又震了一下。
她低头。
还是那个号码。
这一次,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青岭的矿,还能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