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被【七之弹】禁锢的万物,重获生机。
司小南和冷轩的神智在同一瞬间回笼。
“小南……”
冷轩的声音被风雪撕碎。
时空静止的支撑一消失,他的身体骤然瘫软,向一侧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撞击没有到来。
一道赤色残影掠过。
一只手,白皙纤细,却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托住了他的后背。
苏小阳的身影已出现在冷轩身侧,赤红眼瞳里,映着冷轩那张惨白的脸。
他扶稳冷轩,另一只手抬起。
掌心,一团暖金色的火焰凭空燃起。
苏小阳将那团火焰,轻轻按在冷轩空荡荡的左肩断口。
“冷轩……?”
司小南的声音尖锐,透着警惕。
她的视线钉死在冷轩身上,更准确说,是那条正在被重塑的手臂。
洛基的手段防不胜防,她不敢有分毫松懈。
眼前的冷轩,就一定是真的冷轩?
在她的注视下,暖金色的火焰覆上狰狞的伤口。
血肉蠕动,交织,疯长。
森白的骨骼破肉而出,筋络血管如藤蔓般攀附而上。
崭新的皮肤,最终将其完美覆盖。
不过几个呼吸,一条完好的新手臂便已重生,甚至比之前更加光洁有力。
这神迹般的一幕,让司小南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
“小南姐,冷轩哥。”
“好久不见。”
苏小阳依旧是【神威灵装·五番·全】的姿态。
纯白与暗红交织的幻想和服,赤红如火的长发在风雪中狂舞,赤足轻踏虚空燃烧的火焰。
那股君临末日的威压尚未散尽,创生与毁灭带来一种诡异的心悸。
冷轩看着他,脸上终于挤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司小南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眼中的警惕褪去,化为一种极致的复杂。
她吸了一口帕米尔高原的寒气,艰涩开口:
“小阳,刚刚发生了什么?”
“洛……基呢?”
记忆停留在围攻苏小阳的前一刻。
但那段空白的记忆,以及周围残留的、让神明都战栗的气息,都说明了一切。
苏小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这个可爱的动作,与他终焉女帝般的姿态形成了刺目的反差。
“嘻嘻。”
“都解决啦。”
“小南姐,你的灵魂契约我暂时帮你隔绝了,你现在自由了,不用再听洛基的命令。”
强行剥离神明契约,会重创灵魂。
苏小阳选择了更温和的方式。
他以更高的神性位阶,在司小南的灵魂与契约之间,构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
这能让司小南继续使用洛基赐予的力量,却不必再受其钳制。
待他亲手斩了洛基,契约自会烟消云散。
司小南的灵魂,将彻底自由。
司小南缓缓低下了头。
她不敢去看苏小阳的眼睛。
那双眼,曾清澈纯真,如今却幽邃如渊,能照鉴她灵魂深处所有的不堪与愧疚。
她的睫毛颤抖着,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竭力压制着即将决堤的情绪。
“小阳,我……”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着滚烫的铁。
“当年在沧南……”
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怎么开口?
无论初衷为何,背叛同伴是事实。
这份愧疚,是压了她数年的大山。
就在司小南被这无声的煎熬折磨到窒息时,一道轻柔的声音,驱散了她心中所有阴霾。
“小南姐,我都知道哟。”
苏小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
他当然知道。
当年沧南的“叛变”是一场戏。
她从未拿走真正的“湿婆怨”。
一切,都只是她为了接近洛基而布下的局。
这一句话,瞬间击溃了司小南用数年光阴筑起的坚冰壁垒。
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苏小阳。
四目相对。
那张依旧纯真可爱的脸庞上,赤红的瞳眸里没有责备,没有怀疑,只有全然的理解与信赖。
所有伪装,所有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这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哇——”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哭嚎,从司小南的喉咙深处爆发。
这不是啜泣,而是将数年的委屈、恐惧、孤独与思念,全部倾泻而出的灵魂悲鸣。
她踉跄着扑上前,一把将那个小小的身影死死抱在怀里。
“小阳!小阳!”
她将脸死死埋进苏小阳柔软的红色长发,用尽全身力气去感受那份真实。
雪风刮骨,怀中的温度却炽热如火。
司小南的手臂不断收紧,疯狂地蹭着,感受着,确认着这不是幻觉。
这些年,她与冷轩行走在刀锋之上,每一步都是算计,每一句话都是伪装。
她不敢信任何人,甚至不敢信自己。
只有在午夜梦回时,对同伴的愧疚才会化作毒蛇,反复啃噬她的心脏。
她早已做好了被整个世界唾弃的准备。
可她从未想过,第一个对她说出“我都知道”的,会是苏小阳。
这份突如其来的宽恕,比任何刀刃都锋利,瞬间剖开了她的心,让所有情绪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苏小阳被她抱得一个趔趄,小脸埋在她冰冷的颈窝,感受着滚烫的泪水浸湿衣领。
他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任她抱着,小手一下一下,轻拍她颤抖的后背。
“小南姐,冷轩哥,欢迎回家。”
他的声音穿过风雪,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南姐,这里是大夏边境。”
“到这里了,离家还远吗?”
回家……
这个词,有魔力。
司小南哭得更凶了,身体的颤抖愈发剧烈。
冷轩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却欣慰的笑意。
他忍着灵魂撕裂的剧痛,俯下身,伸出手,想擦去司小南眼角的泪。
“我就说吧,我们家小南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大家都会理解你的。”
冷轩不安慰还好。
他一开口,司小南的情绪彻底失控,哭声里全是委屈。
“好了好了,不哭了。”
苏小阳感受着怀中人快要溢出的悲伤,无奈叹了口气,再次轻拍她的后背,试图转移注意力。
“小南姐,你要是再哭下去,冷轩哥可就真撑不住了。”
这句话起了作用。
司小南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通红的眼睛望向一旁的冷轩。
冷轩的脸色比高原的积雪还白,身体摇摇欲坠,全凭一口意志力强撑。
司小南这才惊觉,自己光顾着宣泄情绪,忘了冷轩刚刚经历了什么。
肉体的伤,苏小阳用治愈之炎完美修复。
但真正致命的,是精神的损耗。
洛基的分身意识直接寄宿,无异于一场灵魂层面的鸠占鹊巢。
即便洛基被抹除,冷轩的精神也已濒临枯竭,急需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