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苏小阳，又怎么可能给它们留下任何机会。
星光流转的神威灵装下，他像是不经意间搅动星河的精灵。
他那双熔铸了星辰的金色眼瞳里，不起一丝波澜。
他只是慢悠悠地抬起了右手，将那柄星辉缭绕的锡杖末端，对准下方那片因恐惧而凝固的恶魔军团，轻轻一点。
“解。”
一个字。
声音轻灵，却成了这片地狱唯一的法则。
字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骤然失声。
那数十只狰狞、庞大的恶魔尸骸，它们前冲的姿态，它们扭曲的恐惧，它们周身翻涌的邪异气息，全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瞬，最违逆常理的一幕上演了。
它们……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散”开了。
最前方的一头畸形恶魔，它坚逾钢铁的皮肤，毫无征兆地开始剥落，化作最卑微的尘埃。
紧接着是血肉、筋膜、骨骼……
一切构成它“存在”的物质，都在以一种无法被理解的方式，被从根源上强行拆解。
这个过程快到极致，却因绝对的死寂，而显得无比漫长。
恶魔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从末端开始分解，化作亿万最原始的粒子，消散于天地。
它们眉心那些疯狂蠕动的漆黑虫豸，也在同一时间，迎来了相同的终局。
最后的无声尖啸中，它们彻底失去形态，被还原成了虚无。
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那支足以让任何克莱因境强者绝望的恶魔军团，就这么干干净净、无声无息地从这片地狱中被“删除”。
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星空的余晖映照在苏小阳周身，为他镀上了一层神圣而庄严的星光。
下方。
钢铁旗舰的甲板上，林七夜维持着笼罩船身的魔法阵，将旗舰稳稳停靠在一片漆黑的陆地边缘，他望着空中的那道身影，眼底情绪翻涌。
这已经不是力量的强大与否了。
这是对世界规则……不，这是创世神才拥有的支配权。
沈青竹站在船舷边，握着刀柄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他死死盯着空中那道娇小的身影，那双总是藏着桀骜与不甘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震撼。
但当他想起苏小阳之前的话，那份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无力感，又奇迹般地转化成了一股更为偏执、更为疯狂的火焰。
沈青竹的眼神再度燃起凶光。
变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甲板上的众人还未从这绝对的寂静中回神。
黑暗的尽头，便再度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众人循声望去。
远方的黑暗中，一道比刚才所有恶魔加起来还要庞大数倍的巨大身影，正撕裂粘稠的空气，朝着旗舰的方向飞掠而来。
它飞行的速度，已然超越了声音。
所过之处，血色的空气被剧烈压缩，发出一连串沉闷刺耳的音爆。
看到那巨大身影的瞬间，林七夜的眉头骤然拧紧，脸上那份因苏小阳出手而带来的松弛瞬间消失，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警惕，而是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与森然杀意的复杂情绪。
“七夜，你怎么了？”
迦蓝第一时间察觉到林七夜的气息变化，那股熟悉的不祥让她心头一紧。
林七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庞大轮廓，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是乌列尔。”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卿鱼和江洱同时转头看向林七夜，目光中带着询问。
“乌列尔？”
迦蓝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
“与米迦勒并列的炽天使，执掌‘神之焰’，司掌审判与惩戒。”
安卿鱼的语气冷静，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迅速调取出了相关的记载。
“战力上虽不如米迦勒那般专精于战争，但权柄同样位于顶点，绝不容小觑。”
想当年，为了研究西方圣教的信仰体系，他几乎将所有能找到的典籍都翻了个遍。
如今，这些知识终于派上了用场。
“可能是友军？”
就在江洱疑惑之际，那道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以及……他那颗蠕动着无数漆黑虫子的左眼！
“不……”
林七夜的声音冰冷而肯定。
“是敌人。”
此刻的乌列尔，再无半点炽天使的神圣与威严。
他那象征荣光的六翼，已然破损不堪，羽毛脱落，露出焦黑的骨架。
曾经光辉的圣躯被大面积灼烧，漆黑一片，仿佛刚从最炽烈的地狱业火中爬出。
他的眼神空洞无神，宛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更令人作呕的是，无数冤魂形成的黑色浪潮正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那些魂体在黑暗中时隐时现，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上，只剩下最纯粹的怨恨与疯狂。
它们围绕在乌列尔的周围，发出癫狂的嚎叫，眼神中满是对那堕落神躯的渴望与崇拜。
而乌列尔本人，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嘴里发出意义不明、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嚎叫。
“哈哈哈哈，我成了！我成了！”
他的笑声嘶哑而尖利，充满了大功告成般的狂喜，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凉。
“我接受了洗礼，天国，天国，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成真的天使了！”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某种看不见的荣光，那只完好的右眼中，闪烁着一种被扭曲的、病态的虔诚。
他口中的“洗礼”，分明就是克苏鲁的污染！
他所谓的“天国”，不过是深渊尽头的疯狂幻象！
紧接着，他脸上的狂喜骤然凝固，转为一片茫然。
“我是谁？”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焦黑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挣扎。
“我是谁！？”
他猛地抬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与那股外来的污染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这短暂的清醒，让他更加痛苦。
下一秒，他脸上的茫然被一种更加诡异的、混合着神圣与邪恶的笑容所取代。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是天使，天使不会对你们做出残忍的事情……”
他用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说着，空洞的眼神扫过下方血海中挣扎的残魂。
紧接着，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但是，我会啊！”
这人格分裂般的宣言，让甲板上的众人皮肤下窜起一阵恶寒。
他的意识彻底混乱了。
“我是天使，不对，我是恶魔……不，我是冤魂……不对，我就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