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望的昏迷,如同抽走了地下堡垒最后的主心骨。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无声地蔓延开来,甚至比之前被虫潮攻击时更加沉重。
“族长!”
“爹爹!”
秦小叶和秦勇等人围在秦望身边,焦急地呼唤着,探查着他的状况。气息微弱,经脉内灵力近乎枯竭,神魂波动更是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最后那逆溯神识、隔空重创驭虫师的一剑,付出的代价远超想象。
“快!拿最好的回春丹来!不,茯苓膏!还有凝神香!”秦勇声音发颤,几乎是吼出来的。
仅存的、品质最好的丹药被小心翼翼地送入秦望口中,辅以清水化开。但他牙关紧咬,吞咽都十分困难。三长老昏迷未醒,无人能炼制更对症的高阶丹药。众人只能徒劳地输入微薄的灵力,试图护住他的心脉,效果却微乎其微。
一种无声的悲恸笼罩着众人。族长为了救大家,倒下了。如果他们连族长都救不回来……
“哭什么!”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响起。是二长老,他挣扎着在族人的搀扶下坐起身,断臂处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灰败,眼神却异常锐利,“族长还没死!他只是力竭!我等岂能先自乱阵脚!秦勇,组织防御,警惕妖兽再袭!小叶姑娘,你感知最强,时刻监控地底动静!其他人,该疗伤的疗伤,该休息的休息,保存体力!”
二长老的威望此刻发挥了作用。族人们强忍悲痛,重新各司其职。但空气中那份沉重和茫然,却挥之不去。
秦小叶擦干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爹爹倒下前最担心的是什么。她将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额间印记微光流转,将全部的感知力扩散出去。
地底深处,那被爹爹一剑重创的邪恶意识似乎蛰伏了起来,变得极其微弱,难以捕捉。周围岩层中,失去指挥的虫群四散混乱,威胁大减。
然而,她的感知并未放松,反而向着更远处,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向着祖祠之外蔓延。
虽然隔着厚厚的土层和石门,但那源自数据层面的独特感知力,似乎能隐约捕捉到外界的一些能量变化。
寂静。
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之前持续不断的撞击声和毒物嘶鸣声,不知何时竟然停止了。祖祠之外,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妖兽都突然撤离了。
但这寂静,反而让秦小叶感到更加心悸。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最为可怕。
“外面……好像安静下来了。”她不确定地小声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侧耳倾听,果然,之前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撞击声不知何时消失了。
“妖兽退了?”有人带着侥幸心理猜测。
“不可能!”二长老断然否定,“碧瞳毒蟒未现,驭虫师只是受创,它们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寂静,必有古怪!”
就在这时,一名耳朵特别灵敏、负责在洞口警戒的年轻族人突然脸色大变,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指着通往祖祠的那个狭窄洞口,颤声道:“你们听!什么声音?!”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
起初是一片死寂。
但很快,一种极其细微、却越来越清晰的“嗡嗡”声,从洞口外,透过厚厚的土层和石门,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那声音开始还很微弱,如同远处蜂群飞舞,但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越来越响,最终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笼罩的恐怖声浪!
嗡嗡嗡嗡嗡——!!!
与此同时,秦小叶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感知力最强,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天上!好多……好多飞的东西!遮天蔽日!它们……它们在吸食毒雾!不……它们本身就有毒!是……是毒蝗!无数的毒蝗!”她强忍着脑海中的刺痛,断断续续地尖叫道,“还有……还有别的……混合在里面……是妖气!是妖族在操控!”
毒蝗!?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毒蝗,并非普通蝗虫,而是一种低阶妖虫,个体实力微弱,但数量极其恐怖,动辄形成覆盖方圆数百里的虫云!它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不仅能啃食一切植物,更能吞噬灵气,甚至攻击活物,分泌的毒液还能污染土地水源!
白天是地面和水中的妖兽强攻,晚上是地底的虫潮偷袭,如今,连天空都被毒蝗封锁!
这是真正的天罗地网!要将他们彻底困死,耗死在这地底!
那“嗡嗡”的巨响越来越近,甚至能感觉到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震颤!可以想象,此刻祖祠之外,乃至整个青澜湖上空,定然已被无穷无尽的毒蝗云所笼罩!光线被遮蔽,空气被污染!
绝望,彻底的绝望。
连最沉稳的二长老,眼中都闪过了一抹灰败。面对这种天地之威般的虫灾,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可笑。就算族长此刻醒来,又能如何?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有人瘫软在地,失神地喃喃自语。
地下堡垒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外界那越来越近、如同噩梦般的嗡嗡声,以及众人沉重而绝望的喘息。
秦小叶跪坐在昏迷的父亲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冰冷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她感知得最清楚,那毒蝗云庞大到令人窒息,其中蕴含的妖气虽然不特别强大,却极其阴冷顽固,如同附骨之疽。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爹爹拼尽全力为他们争取到的生机,就要这样断绝了吗?
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闭上眼,精神力在绝望的压迫下,反而变得异常空明和敏锐。额间的印记微微发烫,那段来自母亲苏清羽的、残缺的源代码般的记忆碎片,似乎在被动地回应着她强烈的情绪。
数据……能量……规则……操控……
外界那庞大的毒蝗云,在其感知中,仿佛化为了无数混乱而有序的数据流,被一股外来的、充满恶意的“指令”所驱动……
驱动?
一个模糊的、极其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电光,骤然闪过她的脑海!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石厅角落里,那几个被族人随手捡回来的、之前挖掘时发现的、已经腐朽的蜂巢残骸!
那是很久以前生存在这地下避难所的某种普通野蜂的巢穴,早已废弃。
蜂……蝗虫……
天敌?!
不,普通野蜂绝非毒蝗的对手。但是……如果……如果能用灵气,用爹爹那种枯荣意,甚至……用她脑海中那些残缺的、关于“数据”、“指令”、“操控”的碎片知识……去强化、去驱动这些蜂群呢?
这个念头是如此荒诞,如此异想天开!
但此刻,已是绝境!任何一丝可能,都值得用性命去尝试!
“蜂巢!把那些蜂巢残骸给我!快!”秦小叶突然跳起来,声音因激动和急切而有些尖锐。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小叶姑娘,你要那个干什么?”秦勇疑惑道。
“没时间解释了!快给我!还有,谁还有木属性的灵石或者蕴含生机的材料?什么都行!”秦小叶几乎是扑到那个角落,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最大的、几乎一碰就要碎掉的蜂巢残骸。
虽然不解,但还是有人立刻将仅存的几块劣质木灵石和几株刚才挖掘时找到的、散发着微弱生机的荧光苔递了过来。
秦小叶将蜂巢残骸放在地上,把木灵石和荧光苔塞进蜂巢腐朽的孔洞中。然后,她伸出双手,轻轻覆盖在蜂巢之上。
她闭上眼,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回想着父亲运转枯荣意时的感觉,回想着母亲留下的那些深奥代码中关于“能量注入”、“指令覆盖”、“模式模拟”的碎片……
她不懂得高深的修炼法门,也不懂得复杂的编程。她只是凭借着一股本能,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想要保护父亲、保护族人的意念,将自身那微弱的精神力和额间印记散发出的奇异能量,混合着木灵石和荧光苔的生机,小心翼翼地、毫无保留地注入到那腐朽的蜂巢之中!
同时,她在心中疯狂地呐喊、模拟、构建着一幅画面:蜂群苏醒,变得强大,无畏,驱逐甚至吞噬那些毒蝗!将它们视为入侵家园的死敌!
这更像是一种祈祷,一种强烈意志的灌输,而非什么法术神通。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不知道这位小姐在做什么。二长老眉头紧锁,却并未阻止,死马当活马医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界的嗡嗡声已经震耳欲聋,仿佛毒蝗云已经压到了祖祠的石门上,开始啃噬!石粉簌簌落下!
秦小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开始摇晃,显然消耗巨大。但那蜂巢残骸,却毫无反应。
就在众人以为她只是伤心过度、行为失常,即将再次陷入绝望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振翅声,突然从那个最大的蜂巢残骸中传了出来!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
咔嚓……咔嚓……
蜂巢表面破裂,一只只通体呈现出奇异白玉色泽、体型比普通野蜂稍大、复眼闪烁着微弱灵光的蜜蜂,颤巍巍地从巢穴中爬了出来!
它们振动着翅膀,发出与外界毒蝗截然不同的、更加清脆的嗡嗡声。它们似乎有些茫然地绕着秦小叶飞了一圈,然后,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猛地转向通往祖祠的洞口方向!
它们的复眼锁定了石门方向,仿佛能穿透巨石,“看”到外面那遮天蔽日的毒蝗云!
下一刻,这些被奇异能量激活强化的玉蜂,如同接到了冲锋号令的士兵,化作一道道微小的白色闪电,悍不畏死地顺着石门的缝隙,蜂拥而出!
“这……这是……”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
秦小叶脱力般坐倒在地,小脸上却露出了混合着疲惫和兴奋的笑容,她指着洞口,声音虚弱却充满期待:
“去吧……我的蜂群……把那些坏虫子……都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