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能下床时,已是三日后。
庭院里的海棠落得差不多了,青禾正蹲在廊下晒草药,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小姐,您可算好了!周公子这几日除了教小小姐读书,其余时间都在打听您的情况呢。”
苏沅顺着青禾的目光望去,只见周初霁正陪着徐枫在石桌旁写字,阳光落在他身上,侧脸线条柔和。
她缓步走过去,枫儿立刻举起写好的字:“姑姑!你看我写的‘平安’!周夫子说,写好了就能保佑姑姑健健康康!”
苏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目光转向周初霁:“这几日,多谢周公子费心了。”
周初霁站起身,眼底带着一丝欣慰:“徐姑娘能康复就好。”
他刚要转身,苏沅却突然开口,声音轻却清晰:“不知周公子是否认识一位姓萧的女子?她曾在城外的青云观学过医术,一手针灸出神入化。”
周初霁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随即又恢复平静:“姑娘为何突然问起她?在下四处经商,未曾听过这位萧姑娘。”
“是吗?”苏沅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继续道,“那位萧姑娘是我的嫂子,名叫萧情,她生前常说自己有个师弟,天资聪颖,不仅医术好,武功也高,只是多年前外出游历,便没了联系。”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周初霁的反应,“我前日整理嫂子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枚墨玉,与周先生腰间的这块,倒是有几分相似。”
周初霁低头看向腰间的墨玉,沉默片刻,终于抬眼看向苏沅,眼底的温和褪去,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姑娘既然已经猜到了,为何还要问我?”
苏沅心中一震,果然没猜错!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轻声道:“我只是不敢确定,嫂子当年‘突发恶疾’离世,我总觉得事有蹊跷,若周公子真是她的师弟,是否知道些什么?”
周初霁走到石桌旁,拿起枫儿写的“平安”二字,指尖轻轻拂过纸面:“三年前,我在外游历,听闻师姐离世的消息,便立刻赶回京城;可那时徐家变故频发,我怕贸然出现会给你们带来麻烦,便一直暗中观察,直到那日在慈云寺外,见你遇袭,才不得不现身。”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师姐医术高明,怎会突然‘恶疾’缠身?我查了三年,发现她死前曾给李松的夫人看过病,回来后不久便去世了,我怀疑她的死,与李松脱不了干系。”
苏沅瞳孔骤缩——嫂子的死,竟也与李松有关!
她连忙追问:“你可有证据?”
周初霁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苏沅:“这是师姐当年写给我的信,里面提到她发现李松夫人‘久病不愈’的真相,似乎与某种慢性毒药有关,她还说若她出事,让我务必护好徐家,查清真相。”
苏沅接过信,指尖微微颤抖。
信纸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正是嫂子的笔迹。
原来,周初霁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们,甚至不惜隐瞒身份留在徐府。
她看着周初霁,心里的疑虑终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感激:“多谢你,周公子……”
周初霁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徐枫:“师姐待我恩重如山,护着她的家人,是我应该做的,如今李松的罪证已掌握得差不多,接下来咱们可以联手,为师姐、为徐大哥,也为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讨回公道。”
苏沅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坚定。
有了周初霁这个盟友,有了手中的证据,这场复仇与平反之路,终于多了几分胜算。
她看向庭院外渐渐升起的朝阳,心里清楚,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
苏沅与盛嘉兰的见面,选在了京郊一处偏僻的茶寮。
茶寮里只有他们两人,屏风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桌上的热茶冒着袅袅热气,却暖不了两人凝重的神色。
“粮庄大火后,二皇子和贵妃那边动静极小,显然是想让李嵩独自扛下所有罪责。”盛嘉兰指尖划过茶杯边缘,语气冰冷,“他们这是在断尾自保,若不尽快拿下李松,要是他被灭口,咱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苏沅将萧情的信与江南粮庄的密信一同推到盛嘉兰面前,眼底带着坚定:“周初霁已经确认,嫂子的死与李松有关——他夫人常年服用的‘慢性毒药’,正是当年导致嫂子‘恶疾’的元凶;如今咱们有粮庄私藏军械的证据,有嫂子的绝笔信,还有李松贪墨军需的账目,足够先将他拿下。”
“可李松老奸巨猾,未必会轻易招供。”盛嘉兰眉头微蹙,“他知道二皇子和贵妃的太多秘密,定会抱着侥幸心理,等着背后之人救他。”
“所以咱们要给他断了后路。”苏沅低声道,“半月后的皇帝生辰宴,是最佳时机,那日百官齐聚,陛下心情正好,咱们当众揭发李松的罪行,让二皇子和贵妃来不及反应,也让陛下没有偏袒的余地;届时禁军在侧,直接将李松拿下,关进天牢,再慢慢用刑讯逼供,不愁他不吐出二皇子和贵妃的罪证。”
盛嘉兰眼前一亮,随即又顾虑道:“可生辰宴安保森严,咱们如何带证据入宫?又如何确保禁军能及时动手?”
“证据我会让周初霁乔装成侍卫,悄悄带入宫——他武功高强,不易引人怀疑。”苏沅早已想好对策,“禁军方面,你只需提前与统领打好招呼,待我揭发李松罪行时,以‘谋反’为由,让禁军立刻控制李松及其党羽,至于二皇子和贵妃,没有确凿证据,咱们暂时不动他们,先稳住局面,等从李松口中撬出证据再一并清算。”
盛嘉兰端起茶杯,与苏沅的杯子轻轻一碰:“好!这半月里,咱们要做足准备——你让徐家商队盯着李松的动向,防止他逃跑或被灭口;我则在宫中联络可靠的官员,确保生辰宴上有人能帮咱们说话,同时稳住陛下的情绪。”
“还有枫儿和祖母。”苏沅补充道,“生辰宴当日,我会让周初霁留下保护她们,防止二皇子和贵妃狗急跳墙,对徐家动手。”
两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细化了每一个环节——从证据的藏匿方式,到入宫的路线,再到应对突发状况的预案,都反复推敲,确保万无一失。
离开茶寮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盛嘉兰看着苏沅苍白却坚定的侧脸,轻声道:“表姐,等这件事结束,我一定陪你去江南好好休养。”
苏沅笑着点头,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好,只是眼下,咱们必须先赢下这场仗,为所有冤死的人讨回公道。”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两人心中都清楚,这场赌上一切的决战,她们没有退路,只能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