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古堡前厅的大理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沅斜倚在丝绒沙发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蔷薇纹银杯,西爵坐在她身侧的单人椅上,墨色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狼耳与尾巴早已收得干净。
“殿下,卡珊德拉亲王带着随从在门外求见。”管家躬身汇报,语气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位卡珊德拉亲王向来见风使舵,瓦勒留倒台后便销声匿迹,此刻突然登门,显然来者不善。
苏沅指尖一顿,抬眼时眼底已无半分私语时的柔和,只剩亲王该有的清冷:“让她进来。”
片刻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
卡珊德拉身着一袭香槟色露背长裙,裙摆缀满细碎的水晶,随着步态摇曳生辉。
她身后跟着四名身着统一黑色燕尾服的血仆,个个容貌俊美,身姿挺拔,却都垂着眼帘,透着刻意训练出的恭顺。
“伊朵殿下,许久不见,您的气色越发好了。”卡珊德拉率先开口,声音柔得像浸了蜜,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西爵,在触及他与苏沅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讶异。
苏沅微微颔首,语气平淡无波:“卡珊德拉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她并未起身,指尖朝对面的沙发示意,“坐。”
侍女奉上血酿,卡珊德拉却没碰,反而将手肘撑在扶手上,指尖绕着发尾轻笑:“殿下想必也清楚,我今日前来,是想和您谈一桩双赢的合作。”
“哦?”苏沅抬眼,酒红色眼眸里带着几分似笑非笑,“不知卡珊德拉殿下所谓的‘双赢’,指的是什么?”
“莱恩亲王野心勃勃,瓦勒留倒了,他下一个要针对的,恐怕就是我们这些手握领地的亲王。”卡珊德拉语气陡然凝重了些,身体微微前倾,“我麾下也有不少忠心耿耿的下属,我们若是联手,既能防着莱恩发难,往后议会里也能多几分话语权,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说着,朝身后的血仆抬了抬下巴。
最靠前的那名金发血仆立刻上前,将一个嵌着红宝石的锦盒放在茶几上,打开后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契约文书:“这是我拟好的合作草案,您看——”
“不必了。”苏沅的声音轻轻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多谢卡珊德拉殿下的好意,但我暂时没有合作的打算。”
卡珊德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如此干脆地拒绝。
她很快又恢复如常,指尖敲了敲锦盒边缘:“殿下不再考虑考虑?莱恩最近可是在暗中联络其他长老,您一个人未必——”
“我的领地还撑得住。”苏沅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落在卡珊德拉身上,“而且,我素来喜欢独来独往,不习惯与人分权。”
她顿了顿,话锋微微一转,“何况,卡珊德拉殿下前几日还在和莱恩的亲信共进晚餐,如今转头与我谈合作,未免太过仓促了些。”
这话一出,卡珊德拉的脸色终于白了几分。
她没想到自己的行踪竟被苏沅摸得如此清楚,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一直沉默的西爵忽然抬眼,翡翠绿的瞳孔里带着淡淡的凉意,声音低沉却清晰:“殿下心意已决,卡珊德拉大人还是请回吧。”
他虽未显露狼族特征,可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却让那几名血仆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卡珊德拉看着苏沅眼底的疏离,又瞥见西爵护在她身侧的姿态,终于明白这场合作注定无望。
她强撑着笑意站起身,拢了拢裙摆:“既然殿下无意,那我便不打扰了。”
说着,狠狠瞪了眼那几名还愣着的血仆,“走。”
直到前厅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西爵才转头看向苏沅,眼底的冷意瞬间褪去:“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苏沅端起银杯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不过是想找个靠山,既能对抗莱恩,又能借我的势力巩固地位,可惜,我这里从不是墙头草的避难所。”
西爵伸手,轻轻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需要我去盯着她吗?”
“不必。”苏沅反手握住他的手,眼底泛起笑意,“伊莱会处理,倒是你刚才那眼神,活像要把她吃了。”
西爵的耳尖悄悄泛红,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她不该逼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那些血仆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
苏沅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吃醋了?”
“嗯。”西爵坦然承认,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你的身边,只能有我。”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将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前厅里残留的水晶香氛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西爵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让苏沅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不远处的侍女们悄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夜色渐深,古堡的长廊彻底沉寂下来,只有月光透过窗棂,在西爵房间的地毯上投下狭长的光影。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换着姿势,墨色短发被蹭得有些凌乱,连被子都被搅得皱成一团。
白天卡珊德拉身后那几名血仆的脸,不受控地在他脑海里打转。
个个身形挺拔,眉眼精致得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举手投足间带着血族特有的优雅从容。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指尖划过下颌线,心底突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慌乱。
苏沅可是活了上千年的亲王啊。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他的心脏。
上千年的时光里,她见过的俊朗人物、经历的风雨世故,恐怕比他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还要丰富。
那些血仆们成熟稳重,而自己呢?
会因为她摸耳朵就耳尖发红,会因为她一句玩笑就紧张得说不出话,甚至白天还幼稚地吃醋。
他猛地坐起身,眼底满是焦躁,翡翠绿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不安的光。
狼族的听觉格外敏锐,他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苏沅房间里传来的翻书声——她还在忙公务,而自己却在这里胡思乱想。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狼族信物。
白天在她面前的坚定与从容,此刻全被患得患失冲得一干二净。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化出狼耳时她眼里的惊喜,想起她叫自己“朵朵”时的温柔,可下一秒又被另一个念头击垮:万一那只是她对晚辈的纵容,或是对“盟友”的客气呢?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月光。
黑森林的风穿过窗缝,带来淡淡的草木香,可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作为狼族少主,他从不会为这种事烦忧,可面对苏沅,他所有的沉稳都像被剥去了外壳,只剩下赤裸裸的在意与不安。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成熟?会不会某天厌烦了他的笨拙?
会不会……在那些见过的美男子里,早就有了更合心意的人?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搅得他心口发闷。
他甚至忍不住想化出狼耳,用指尖一遍遍摩挲那柔软的绒毛——这是狼族幼崽寻求安慰的本能,可他现在连这点小事都不敢放任,怕自己更显幼稚。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窗外的月光偏移了角度,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指尖攥得发白,心底却冒出一个更清晰的念头:不行,不能就这么胡思乱想。
他转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脚步轻得像猫,悄悄往苏沅的房间走去。
他不敢直接敲门,只是在门外站定,隔着门板听着里面的动静——翻书声停了,紧接着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那瞬间,所有的患得患失好像都淡了些,不管她见过多少人,不管自己是不是够成熟,他只想此刻能陪在她身边。
哪怕只是递一杯温茶,哪怕只是默默站在角落,也好过在房间里独自煎熬。
他抬手,指尖刚要碰到门板,又猛地顿住。
耳尖泛起熟悉的红晕,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万一她已经要休息了呢?万一打扰到她了呢?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苏沅穿着宽松的丝绒睡袍,酒红色眼眸在夜色中带着几分慵懒,见他站在门口,眼里泛起笑意:“怎么站在这里?不睡觉吗?”
西爵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所有的不安与焦躁,在对上她温柔目光的那一刻,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