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地下码头的瞬间，苏沅和阿烨同时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里根本不是废弃的码头，而是一个规模远超钟楼实验室的大型培育基地。
数十个半透明的培育舱整齐排列，舱体布满裂纹，里面残留着淡黄色的营养液。
部分舱体已经破碎坍塌，营养液混合着不明液体在地面汇成细流，顺着地势流向远处的暗河，发出沉闷的水流声。
培育舱上还残留着模糊的编号，“37”“19”“42”……与钟楼墙上便签的实验体编号一一对应。
有些舱体的玻璃上布满划痕，像是被里面的东西疯狂撞击过，还有的舱门被暴力撬开，边缘扭曲变形，散落的金属碎片上沾着暗红色的痕迹，触目惊心。
地面上的打斗痕迹更是清晰可见，断裂的金属支架、破碎的实验仪器零件、干涸的深色血迹，还有几道深嵌在墙壁里的划痕，像是某种锋利的爪子或武器造成的。
空气中弥漫着营养液的腥甜、铁锈味与淡淡的腐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比钟楼实验室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
“这……这里到底培育了多少实验体？”阿烨的声音带着颤抖，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那些残破的培育舱。
脑海中瞬间闪过梦里的冰冷画面——白大褂、针管、机械计数声，还有那种被束缚的绝望感。
他捂住胸口，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眼前开始出现模糊的重影，仿佛看到无数人影在培育舱之间挣扎、嘶吼，耳边响起杂乱的尖叫声与打斗声。
苏沅的脸色也格外凝重，翠绿色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与愤怒。
她走上前，指尖抚过一个相对完整的培育舱，舱壁上刻着与笔记本一致的符文，只是符文已经黯淡无光，显然失去了压制作用。
“父亲的实验……比我们想象的规模大得多。”她的声音冰冷，“这里应该是核心培育区，而打斗痕迹说明，这里曾经发生过实验体失控或者外敌入侵的混乱。”
她的目光扫过地面的血迹与破碎仪器，心里愈发不安：“父亲可能就是因为这场混乱失踪的，而这些实验体……要么逃脱了，要么……”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阿烨扶着墙壁，缓过头痛，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些培育舱，忽然指着其中一个破损最严重的舱体：“大小姐，你看这个。”
苏沅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培育舱的编号已经模糊，但舱体内部的内壁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正是阿烨梦里、笔记本上都出现过的核心符文，只是这个符号旁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烨”字，字迹稚嫩却用力，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上去的。
“这个符号……是我刻的？”阿烨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仿佛看到年少的自己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绝望中用指甲一遍遍刻下自己的名字和那个无处不在的符号。
苏沅的心猛地一沉，所有线索在此刻彻底串联。
阿烨不是简单的与实验相关，他很可能就是这里的实验体之一，甚至是父亲日志里提到的“关键样本”。
就在这时，远处的暗河方向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里爬了上来。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关掉手电筒，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远处隐约的水流声，还有那未知的、潜伏在黑暗中的危险。
黑暗中，沉重的脚步声带着湿滑的黏腻感缓缓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凝固的血迹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苏沅指尖的银辉悄然凝聚，血族的力量在体内蓄势待发，翠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阿烨下意识地往前半步，将苏沅护在身后，尽管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却本能地绷紧，对那未知的存在生出强烈的警惕。
那种感觉不同于面对危险的恐惧，更像是同类相斥的本能，还有一丝莫名的、深入骨髓的厌恶。
“哒、哒、哒——”脚步声停在不远处的培育舱旁，一道佝偻却壮硕的身影在黑暗中浮现。
苏沅猛地打开手电筒，光柱直射过去，两人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心脏都狠狠一缩。
那是个极其怪异的生物——身形是人形，却覆盖着浓密的灰黑色鬃毛，手臂粗壮得不成比例，指尖是尖锐如利爪的黑色指甲，深深嵌在地面的水泥里。
脸部一半覆盖着狼的獠牙与绒毛，另一半却泛着吸血鬼特有的苍白，瞳孔是浑浊的暗红色，嘴角淌着涎水，混着暗红色的血迹，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他显然是个失败的融合实验体，狼人与吸血鬼的基因在他体内扭曲交织，形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而当实验体的目光落在阿烨身上时，浑浊的红瞳骤然收缩。
原本松弛的肌肉瞬间绷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像是被激怒的野兽：“001？！你怎么还活着？！”
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喉咙被撕裂过，却带着清晰的震惊与敌意：“一个月前你逃出去，不是被那些白大褂的人打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001？”阿烨浑身一震，这个编号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的闸门。
无数混乱的画面瞬间涌入脑海——冰冷的培育舱、手臂上的针孔、耳边反复响起的“001号实验体，融合度98%”、还有那场火光冲天的逃亡……
头痛欲裂，他捂着头蹲下身，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的眼眸里满是痛苦的挣扎。
他还是想不起完整的过往，却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编号属于他，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生物，曾是和他一样被关在培育舱里的“同类”。
“你……”阿烨艰难地抬起头，声音沙哑，眼底满是警惕与疏离，“我不认识你。”
实验体似乎被他的回答激怒了，猛地扑了过来，利爪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取阿烨的咽喉。
“撒谎！你明明就是001！是你带头发动的暴动，是你害我们被白大褂追杀！”他的嘶吼声震耳欲聋，“既然你活着，就给我陪葬！”
苏沅反应极快，一把将阿烨推开，掌心银辉暴涨，侧身躲过利爪，一拳狠狠砸在实验体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实验体被打得后退数步，胸口凹陷下去一块，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再次嘶吼着扑了上来。
“阿烨，你先躲到后面！”苏沅沉声喝道，身形一闪，再次与实验体缠斗在一起。
银辉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她的速度极快，却奈何实验体皮糙肉厚，且失去了理智，完全是不死不休的打法。
阿烨扶着墙壁站起身，看着苏沅与实验体缠斗的身影，又看向实验体那副扭曲痛苦的模样，脑海中再次闪过片段化的记忆。
暴动时的火光、同伴的嘶吼、白大褂的枪声，还有那个冰冷的声音：“失败体全部销毁。”
原来……他真的是这里的实验体，是编号001的“完美体”。
而眼前的实验体，是那场暴动中幸存下来的失败体，对他充满了怨恨。
强烈的愧疚与愤怒涌上心头，阿烨攥紧了拳头，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猩红的光芒。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却不想让苏沅独自面对危险。
身体里某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指尖隐隐泛起淡淡的金光，与苏沅的银辉形成了奇异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