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很清晰。科研中转站里没有人。三小时后，一辆改装过的医疗车开进了断刃基地东侧的安检区。
林瑶马上带人封锁了外面。艾米远程接入车辆系统，检查有没有爆炸装置或追踪信号。确认安全后，车门打开了。一个穿灰白色长褂的男人走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个金属箱。
他抬头看向接见室，目光穿过玻璃，落在窗边站着的那个人身上。
陆烬站在那里，肩上的伤还没好，走路有点僵。凌昊在他旁边，冷冷地看着来人。
“陈暮。”凌昊开口，声音很冷。
陈暮没理他，直接走向陆烬。走到离陆烬还有三步的地方，他停下来，上下打量眼前这个曾经被他送出实验室的少年。
“没想到你真的活下来了。”他说，声音轻了些，“还长这么大了。”
他笑了，但只对着陆烬笑。
凌昊皱眉，往前一步挡住陆烬：“我们让你进来，不是听你说这些话的。”
陈暮这才看他一眼，脸色立刻变了：“你是厉北辰的儿子。你妈死的时候，你在哪？”
凌昊瞳孔一缩。
陆烬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说话。”
陈暮收回视线，又看着陆烬：“云沫知道计划会暴露，她让我离开实验室。走之前，她让我带走一个运输舱——里面是你。那时候你才十岁，是A-04项目唯一活下来的半成品。”
陆烬没动，呼吸却慢了一下。
“她不是逃跑。”陈暮说，“她是送你去活命。我把运输舱放在陆流年回来的路上。他不知道真相，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带你回家。他是好人。从那天起，你就不再是实验体，而是他的儿子。”
屋里安静了几秒。
“所以……我不是自然出生的？”陆烬问。
“你是人造的。”陈暮说得直接，“你的基因来自多个强Alpha和强omega，但意识是你自己长出来的。你有感情，能做选择。这不是机器能做到的。”
凌昊猛地转头看他：“你们到底想把陆烬变成什么？”
“厉北辰给你起的名字是‘该隐’。”陈暮说，“第一个杀人的人。他希望你能清除所有变异体，包括失控的omega。但在你身上，云沫改了关键部分。她削弱了攻击本能，增强了感知和共情能力。她不想造武器，她想救人。”
陆烬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所以……我不是天生就这样？”他的声音有点哑。
“你是被选成这样的。”陈暮看着他，“就像你现在选择保护这个基地一样。”
凌昊转身握住陆烬的手腕：“别听他胡说。你的名字是陆烬，是你爸取的。你不是什么该隐！”
陆烬没甩开他的手，也没点头。
他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冷了：“我想知道全部。”
这时林瑶走进来，手里拿着检测报告：“陈暮身上有个微型芯片，艾米发现了，内容加密。”
艾米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读不出来，但这不是普通存储设备。”
凌昊立刻警觉：“拿出来。”
陈暮不动。
陆烬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直视着他：“如果你想研究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我只想问一句——你为什么回来？”
陈暮沉默几秒，从口袋里拿出芯片，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云沫最后一篇日记。”他说，“她说，如果有一天‘他’还活着，就把这个交给他。我不信你能活下来。但我今天看到你站在这里，闻到你信息素里还有硝烟和焦糖的味道……我就知道，她赌赢了。”
陆烬盯着那枚芯片，没有伸手。
没人说话。
过了很久，他说：“你可以留下。”
顿了顿，他又说：“但不准碰我的血，不准进主控区，不准单独见任何人。”
陈暮笑了笑：“只要能看到你不被抓回去，这些我都答应。”
林瑶站在门口，手还握着枪柄：“我们会盯着你。”
艾米在控制台前敲键盘：“我已经设了监控权限，你每动一次终端我都会收到提醒。”
陈暮点点头，没反对。
陆烬坐回主位，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平静，但手指一直在摸袖口。那里原本别过一枚铭牌，写着A-04。后来养父给他换了新的，写着“陆烬”。
现在他知道，那个编号背后，曾有一个名字，叫“该隐”。
凌昊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贴在腰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你还记得多少小时候的事？”陈暮忽然问。
陆烬抬眼：“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和养父相遇之后的事。”
陈暮点头：“正常。那时候你刚有意识，什么都不懂。我们知道凌昊偷偷跟你玩，就没管。”
“问题是，你现在成年了，身体应该要出问题了吧？”
“什么意思？”凌昊问。
“我不知道具体会怎样。”陈暮说，“但她留下的记录提到，随着年龄增长，你的细胞活性会在特定刺激下变强，异能也会进化。但她没写代价是什么。”
陆烬没说话。
他只觉得胸口闷，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累？或者情绪波动比以前大？”陈暮问。
“没有。”陆烬回答得太快。
凌昊看他一眼：“你昨晚梦见过去了吧？”
陆烬没否认。
陈暮低声说：“这很正常。记忆不会消失，只是被压住了。你现在知道了真相，身体和意识都会有反应。”
“我会处理。”陆烬站起来，“谈话结束。”
“等等。”陈暮拿出一张数据卡，“这是早期实验的日志副本，不完整，但可能对你有用。”
陆烬接过卡，指尖碰到金属边缘时，突然一阵刺痛，像电流窜过。
他皱眉，但没松手。
“别一个人看。”陈暮说，“尤其是关于云沫的部分。”
陆烬把卡收进口袋，转身往门口走。
凌昊立刻跟上。
林瑶让两名守卫留在接见室监视陈暮，自己也快步离开。
艾米在通讯频道提醒：“队长，你的心率刚才加快了，体温升高了0.6度。”
“正常。”陆烬说。
“你不正常。”凌昊低声说，“你手在抖。”
陆烬低头看手，确实有点抖。他攥紧拳头，想压下去。
回到指挥中心，他直接走向私人终端，插入数据卡。
屏幕亮了，第一行字是：
【项目代号：该隐
载体编号：A-04
初始命名：该隐（cain）
实际命名：陆烬（由陆流年于领养当日赋予）】
下面有一段视频，标注为【云沫遗言·未公开】。
陆烬伸手要点播放。
凌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怎么？”
“你脸色很差。”
“我没事。”
“你在撒谎。”凌昊盯着他，“你从来不说实话。每次都这样。但现在不一样了，有我在。”
陆烬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后没说话。
他移开视线，按下播放键。
画面晃了一下，出现一个女人的脸。她很瘦，眼睛却很亮。
“如果你看到这段录像，说明你还活着。”她说，“我是云沫，你的创造者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想让你活下去的人。”
陆烬身体一震。
凌昊一把扶住他的肩膀。
女人继续说：
“我知道他们会叫你‘该隐’，因为你是那群孩子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你不是他们的武器，你是第一个能自己做选择的生命。记住，你的名字不是他们给的，是你自己的。”
数据卡发出轻微的嗡鸣。
陆烬的手停在暂停键上方，迟迟没按。
他呼吸变重，额头冒汗。
凌昊蹲下来，抬头看他：“别看了，明天再看。”
“不行。”陆烬咬牙，“我要看完。”
他再次点击播放。
下一帧画面中，云沫抱着一个小孩子。镜头拉近，那孩子的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疤。
正是小时候的他。
“孩子。”女人轻声说，“当我听说你还活着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有多庆幸当初没让他把你一起销毁。”
陆烬的眼眶红了。
他猛地关掉视频，把头埋进手掌里。
凌昊没说话，只是抱住他。
接见室那边，陈暮站在窗前，望着指挥中心的方向。
林瑶走过来：“你还知道什么？”
陈暮低声说：“他的身体正在对记忆做出反应。接下来几天，可能会发烧、出现幻觉、信息素不稳定。但他必须撑过去。因为只有他自己能决定——他是该隐，还是陆烬。”
林瑶握紧拳头：“他会选哪个？”
陈暮看着远处那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轻声说：
“他已经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