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具刚跃起，陆雪琪剑尖微颤，一道寒光掠过，头颅飞出三丈，黑血洒地即冒白烟。
林惊羽冷喝：“散开阵型！弓手压后！”
曾书书退至岩壁凹处，手中罗盘滴溜转动，指针不断指向山腹深处。“地脉入口就在前方三十步，但需破开岩层才能激活符文通道。”
“谁去开路？”宋大仁低声道，手按剑柄，目光扫过众人。
没人答话。那片岩壁泛着青灰光泽，隐约有符纹流转，贸然劈砍，极可能惊动整座山脉的守卫机制。
张小凡转头看向陆雪琪。
她已收剑入鞘，指尖轻抚剑格，眉心微蹙。
“你刚才那一击，”他低声问，“感觉如何？”
她抬眼，声音很轻：“太快了……像是剑自己动的。”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传来金属刮地之声，夹杂着低沉号角。三队幽冥巡逻兵正从两侧包抄而来，甲胄漆黑，手持骨矛，脚不沾尘，飘行如雾。
“来不及了。”曾书书咬牙，将一张黄符拍在地面，“我这‘遁地符’只能维持半柱香时间，再不动手，地脉就会闭合！”
张小凡沉声：“雪琪，你能再出一剑吗？”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眸光如冰。“能。但不知会斩向何处。”
“那就斩在该斩的地方。”他退后一步，让出正面。
陆雪琪缓缓拔剑。
天琊剑身泛起一层淡蓝光晕，起初微弱，继而暴涨。剑锋未动，周遭空气已发出撕裂般的嗡鸣。她双手握柄，剑尖斜指岩壁，体内真元倾泻而出——
轰！
一道百丈剑气冲天而起，如天河倒灌，直劈山体。整面岩壁在刹那间化为齑粉，碎石翻滚如雨，尘浪掀出数十丈远。那支巡逻队尚未靠近，便被余波卷起，撞上对面绝壁，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当场爆裂。
大地震颤。
藏于暗处的机关石门缓缓开启，一条幽深隧道显露出来，内里潮湿阴冷，布满古老符文，隐隐透出地底热息。
“通了！”曾书书惊喜大叫，随即脸色一变，“快走！这动静太大，整个结界都会震动！”
林惊羽立即下令：“前锋列阵！法修断后！伤员居中！”
队伍迅速移动。野狗道人提着药罐抢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灰粉撒向隧道口，又往地上画了几道歪斜符线。“驱煞粉加狗血符，能压住地底怨念半个时辰……够咱们穿过去了。”
宋大仁一手护着张念瑶，一手持剑警戒四周。“平儿，别松手。”
孩子死死攥着他衣角，另一只手紧握那根发光的竹棒，眼睛盯着父亲的背影。
陆雪琪站在原地未动。
她手腕渗血，虎口裂开，天琊剑虽已归鞘，却仍在轻微震颤。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那不是我的感觉，此时第二只阴傀刚跃上岩壁，陆雪琪剑尖轻挑，天琊寒光如霜，一道细长剑痕自其咽喉裂至心口，黑雾喷涌而出，尸体倒坠。”
“还有六个。”林惊羽低喝，斩龙剑已出鞘三寸，指节扣在剑格上，目光紧锁两侧山隙。
曾书书蹲在碎石堆旁，指尖抹过一具阴傀残骸的肩胛骨，眉头骤皱：“它们体内有符纸灰烬，是被人从远处操控的傀儡。”
“不是守卫。”张小凡站在队伍前方，噬魂棒垂地，声音沉稳，“是诱饵。”
话音未落，野狗道人猛地抬头，鼻翼抽动：“风里有铁锈味……不对，是血浆蒸腾的腥气！后方三十丈，地下三尺，有活物在爬。”
宋大仁立刻将张念瑶拉到身后，手按剑柄：“多少？”
“不止一队。”野狗道人脸色发白，“至少两百具，正往这边聚。”
“不能硬闯。”曾书书急道，“正面已被封锁，若再引出更多阴傀，整条山道都会塌陷。”
张小凡沉默片刻，转身看向曾书书：“你说的地脉通道，现在能开吗？”
曾书书点头，从怀中取出三枚铜符，边缘刻满细密纹路：“遁地符已充灵，但入口需破开岩层——得用高阶剑气或雷法劈开一道裂缝，否则无法激活通道。”
“我来。”陆雪琪上前一步，天琊剑横于胸前。
张小凡看了她一眼，未阻拦，只道：“小心些，别引动山体共鸣。”
她微微颔首，缓步上前。脚踏青石，剑尖微抬，体内真元缓缓汇聚。就在她即将出剑之际，远处山脊忽有火光闪动，数道黑影疾驰而来，披甲持戟，腰悬幽冥令旗。
“巡逻队！”林惊羽低吼，“是修罗军前锋！”
“来不及了。”张小凡猛然抬手，“陆雪琪，动手！”
陆雪琪深吸一口气，剑身斜指苍穹。刹那间，剑鸣如龙吟破空，蓝光自剑锷迸发，顺着剑脊奔涌而上，竟在空中凝成一道扭曲的光弧。
她手腕一震，剑锋斩落。
轰——！
百丈山壁应声炸裂，碎石如雨崩飞。那道剑气不止劈开岩层，更如天河倾泻，直贯前方山道。冲来的巡逻队尚未反应，便被卷入气浪之中，铠甲寸裂，身躯如稻草般抛飞，尽数碾为血雾。
余波所及，连带数十具潜伏的阴傀也化作焦炭。
众人呆立原地。
宋大仁下意识护住张念瑶双眼，喃喃：“这……这是天琊的威力？”
曾书书盯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口，声音发颤：“地脉通道……开了。”
陆雪琪却单膝跪地，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剑刃滴落。她低头看着天琊，眼神恍惚。
“刚才那一击……”她声音微弱，“不是我控制的。”
张小凡快步上前，握住她手腕，以混沌之力探其经脉。片刻后，他眉心微动。
“没有外邪入侵。”他低声说，“但你体内有一股陌生的力道，与你的真元并不相斥，反而在引导它。”
“像有人在借我的手出剑。”陆雪琪喘息着，“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很远，像是在唤什么。”
“静魂花海。”张小凡忽然开口，“那片废墟里的佛音回响，你还记得吗？当时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怔住：“你是说……天琊在回应某种东西？”
“不止是它。”张小凡望向自己袖中暗藏的合欢铃碎片，又抬头看向远方血云翻滚的天际，“四灵血阵在催动，三界信物都在震动。它们之间……有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林惊羽走过来，盯着那道裂口：“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巡逻队覆灭，敌军很快就会察觉。我们必须立刻进入地脉。”
“我来探路。”野狗道人主动站出，从怀里掏出一小包灰粉，“驱煞粉还剩半袋，够撑半个时辰。”
“小心脚下机关。”曾书书递过一张泛黄地图，“这地脉是上古修士所凿，布有‘断魂引’阵法，踩错一步，整条隧道都会塌陷。”
野狗道人接过地图，咧嘴一笑：“放心，我在魔教地牢钻了二十年，最懂怎么躲坑。”
他率先踏入裂口，洒下一撮灰粉。粉末飘落处，地面隐约浮现出几道暗红色符线，蜿蜒如蛇。
“果然有标记。”他缩回头，“第三步开始右移半尺，避开红线。”
林惊羽立即下令：“前锋列雁行阵，两人一组交替前进。宋大仁，你带后勤弟子居中，张念瑶随你身边。张小凡断后，防敌追袭。”
队伍缓缓没入山腹。
隧道潮湿阴冷，岩壁渗水，头顶不时滴落冰凉液体。众人踩着野狗道人标出的安全路径，一步步深入。
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前方豁然开阔，出现一条宽阔甬道，两侧石柱雕刻着古老图腾，似人非人，眼窝空洞。
“这是……幽冥旧族的祭祀道？”曾书书举目四顾，“传说他们曾在人间建过地下行宫。”
“别停。”张小凡压低声音，“往前走。”
就在此时，陆雪琪忽然脚步一顿。
她手中天琊剑轻轻震颤，剑身蓝光流转，竟自行转向左侧石壁。
“怎么了？”宋大仁问。
她没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剑，指向那面刻满符文的岩壁。剑尖微抖，仿佛被无形之物牵引。
“它想过去。”她说。
“别去！”曾书书急忙阻止，“那面墙上有‘禁言咒’，触之即哑，十年不得语！”
张小凡上前一步，挡在她与石壁之间：“天琊要的是墙后的什么东西。但我们不能冒险。”
陆雪琪闭了闭眼，用力握紧剑柄。片刻后，剑身光芒渐弱，恢复平静。
“它安静了。”她低声说，“但那种感觉还在……像有个人，在墙后面等我。”
“等你？”宋大仁皱眉，“谁会在这鬼地方等你？”
没人回答。
张小凡只觉袖中合欢铃碎片微微发烫，但他没拿出来。
“继续走。”他下令，“保持队形，加快速度。”
又行半里，前方传来细微水流声，空气变得稀薄。隧道尽头出现一道青铜巨门，门上镶嵌九颗黑曜石，排列成北斗之形。
“这就是出口？”林惊羽问。
“不。”曾书书摇头，“穿过这道门，才是真正进入幽冥结界的前哨。门后有‘蚀灵雾’，吸入者神志溃散，必须用避毒符才能通行。”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符纸分发下去。
野狗道人接过符纸，却突然嗅了嗅空气：“不对劲……雾气早就该出来了。可现在一点味道都没有。”
话音刚落，其中一颗黑曜石倏然亮起红光。
紧接着，其余八颗接连点亮，整扇门嗡鸣震颤。
“触发了！”曾书书大惊，“是感应阵！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退回去！”林惊羽喝道。
“来不及了！”野狗道人指着头顶，“上面有动静！”
众人抬头，只见岩缝中渗出缕缕黑烟，迅速凝聚成人形轮廓，手持弯刀，双目赤红。
“修罗巡夜使。”张小凡沉声道，“比巡逻队强得多。”
“分两组！”林惊羽当机立断，“我带前锋迎敌，你们开门！”
他纵身跃起，斩龙剑出鞘，一剑劈向最近的黑影。剑光如电，对方头颅飞起，黑血泼洒。
与此同时，曾书书与宋大仁合力贴上避毒符，青铜门发出沉重轰鸣，缓缓开启。
门外，并无蚀灵雾。
只有一片灰茫茫的虚空，远处隐约可见一座黑色高塔，矗立在无边荒原之上。
“那是……幽冥王城的了望台？”曾书书瞪大眼睛。
“走！”张小凡背起噬魂棒，一把扶起仍有些恍惚的陆雪琪，“所有人，进！”
宋大仁抱起张念瑶，率先冲入门后。林惊羽边战边退，最后一记回旋斩逼退两名巡夜使，翻身跃入。
野狗道人最后一个踏入，刚站稳，身后巨门轰然闭合，九颗黑曜石同时熄灭。
众人喘息未定。
陆雪琪忽然抬手，天琊剑再次剧烈震颤，剑尖直指远处高塔。
她嘴唇微动，仿佛听见了什么。
“它说……”她喃喃，“主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