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深处，那枚残破的合欢铃轻轻一震，铃舌摆动，发出极轻的一声“叮”。
张小凡心头猛然一跳。
不是幻觉。那碧光仍在蔓延，顺着符文裂痕渗入阵眼，像是一缕被唤醒的旧梦。他指尖微颤，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陆雪琪的体温，冰冷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回应。
幽影靠在石壁上，断臂垂落，血已近乎流尽。他喘着气，声音嘶哑：“你……还要撑多久？”
“只要她能再握一次剑。”张小凡低声道，将最后一口心头热血喷出，直落阵心。
鲜血溅在符文交汇处，瞬间蒸腾起一层薄雾。噬魂棒剧烈震颤，黑焰自棒身翻涌而出，却不再狂躁，反而与那缕碧光缠绕相融，化作一道暗金纹路，沿着地面迅速延展。
佛气、魔息、道韵，在这一刻强行归于一体。
阵法嗡鸣。
原本摇曳欲灭的光幕骤然一凝，金纹如根须扎入地底，与幽影以血绘就的骨纹相连。整座残阵仿佛被注入了一口气，虽依旧布满裂痕，却不再溃散。
秦无炎立于血池之上，双掌尚未收回，眼中戾气未消。他本以为那一波合击足以碾碎三人意志，可眼前景象却让他瞳孔微缩。
“葬神祭阵……你们竟真敢引动？”他冷笑，“凭这残躯枯血，也配承此死气？”
话音未落，影煞已再度出手。
匕首如影，直刺光幕薄弱一角。毒煞紧随其后，腐雾翻滚，腐蚀之力悄然渗透。力煞踏步轰拳，拳风裹挟血浪，砸向阵基。
三道攻势，节奏一致，竟是同时锁定同一区域。
张小凡眼神一凛。
这不是乱攻，是共振。
他立刻察觉不对——敌人的攻击频率正与阵法脉动隐隐同步，像是要借力打力，从内部撕裂防线。
“不行……这样下去，三息内必破！”他咬牙，猛地将噬魂棒插入阵心深处。
棒体传来的震动直抵心脉。他闭目，任由痛楚贯穿经络，却将自身心跳节律一点点导入阵中。一下，又一下，缓慢而坚定。
光幕随之微颤。
原本被压制的频率开始紊乱，敌方合击的节奏竟被悄然打乱。
“偏了！”毒煞低吼，腐雾撞上光幕边缘，未能深入。
影煞匕首刺入半寸，却被金纹死死卡住，再难推进。
力煞怒啸，双拳再轰，地面崩裂数丈，却只激起一阵涟漪。
“好手段！”秦无炎冷哼，“竟能以心搏扰我合击之律！但你以为，这就够了吗？”
他双手猛然高举，血池翻腾如沸，九道血矛自池中升起，每一支都缠绕着锁魂黑丝，直指阵眼核心。
“这是拘魂钉！一旦穿透，神魂永锢！”幽影咳出一口血沫，声音颤抖，“你挡不住的！”
张小凡不答，只是将陆雪琪的手掌紧紧按在阵缘寒纹之上。
她的指尖仍冰凉，眉心微蹙，似在承受无形重压。但他能感觉到，那一丝寒意正在缓缓苏醒。
“雪琪……”他低声唤她，如同多年前在大竹峰下唤她醒来那样，“再冷一点……再压一分。”
仿佛有回应。
她掌心逸出一缕极淡的霜气，顺着符文流转，瞬间冻结了光幕表面即将破裂的裂痕。冰晶细如蛛网，却坚韧异常，硬生生将血矛的轨迹偏移三分。
第一支血矛擦肩而过，钉入石壁，炸出一片焦黑。
第二支、第三支接连落下，尽数偏离目标。
直到第九支，才有一支勉强刺入光幕表层，却被冰霜层层包裹，寸步难进。
“不可能！”秦无炎怒极，脸色铁青，“你们早已油尽灯枯，凭什么还能抗衡？！”
“你说不可能。”张小凡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如深潭，“可我们还活着。”
他说话时，气息微弱，几乎听不清。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这片死寂的洞穴。
幽影靠在石壁上，头骨仍抵着地面，维持着与地脉的最后一丝连接。他嘴角咧开，溢出血丝，轻笑一声：“我说了……我不是狗。”
秦无炎死死盯着那道摇摇欲坠却始终不灭的光幕，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忌惮。
他本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垂死挣扎，可如今看来，这阵法虽残，却已成气候。更可怕的是，他们明明只剩一口气，却偏偏不肯断。
“你们以为，靠这点执念就能逆天？”他冷冷道，“我便让你们亲眼看着，这阵如何被碾成齑粉！”
他双手结印，血池再次翻涌，更多血矛凝聚成形。
影煞、毒煞、力煞退至半圆战位，蓄势待发。
张小凡盘坐不动，手握噬魂棒，将体内残存的三气一丝丝逼出。每一分输出，都像在割自己的命。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是有铁链在体内来回拖拽。
但他没有松手。
陆雪琪的手依旧贴在阵缘，指尖的寒光虽弱，却未曾熄灭。幽影的头骨抵地，断臂垂落，呼吸微弱，却仍用右手指甲在石缝间划动，补全断裂的骨纹节点。
阵法金纹微微闪烁，如同将熄的火种，却又倔强地燃着。
秦无炎双手猛然下压。
十二道血矛齐发，比先前更加凝实，每一支都蕴含封魂之力，直贯阵眼。
张小凡闭目，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含佛骨舍利气息的血雾。
血雾升空，化作一层灵障，短暂扰乱血矛轨迹。与此同时，幽影以额触地，发出一声低啸，引动地底远古回响。
金纹骤亮。
十二矛轰然撞上光幕，震得整个洞穴都在颤抖。裂痕密布，光幕几近透明，却依旧未碎。
“怎会如此？！”秦无炎终于变色，“凡躯怎能承此死阵？！”
“你说不可能。”张小凡睁开眼，目光如钉，“但我们……还活着。”
幽影靠在石壁，嘴角溢血，轻笑一声：“我说了……我不是狗。”
光幕摇曳，裂痕遍布，却仍未破。
秦无炎悬浮空中，攻势暂缓，目光阴沉地扫视阵中三人。他不再轻蔑，而是真正意识到——这已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而是一场对峙。
影煞收匕，毒煞敛雾，力煞双拳垂落，三人退回战位，静候指令。
洞穴内，唯有血池低鸣，阵法嗡响。
张小凡低头，看见陆雪琪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她还没醒。
但她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知何时，已悄悄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