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手机从安全帽里掏出来时，屏幕还亮着那条系统提示：“建议立即脱衣检查是否发烧”。他没删，也没回，只是顺手点开邮箱，十几封加急信件堆在最上面，发件人全是各大科研机构，标题一个比一个吓人：《关于反重力技术的紧急合作邀约》《磁场共振模型专利收购意向书》。
他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顿，抬头看向训练场。
小桃正带着新学员走基础步法，脚底磁吸模块与地面铜网接触的瞬间，整个人轻飘飘地浮起半秒，落地无声。一群老头老太太看得眼睛发亮，有个戴老花镜的大爷激动得差点扭到腰，旁边人赶紧扶住：“别急，这玩意儿讲究的是慢，不是冲。”
赵铁柱蹲在场边啃包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看见江小川走过来，含糊道：“刚有俩穿西装的来找你，说是NASA派来的特使，我告诉他们这儿不修航天飞机。”
“下次说我是广场舞编导，顺便推荐他们报个入门班。”
“人家要真报名，你还真敢收？”
“怎么不敢？”江小川笑了笑，“只要交三斤排骨当学费，王婆那边立马给排课表。”
话音刚落，耳边“叮”的一声响起。
【检测到您即将签署重大技术决策，建议停止思考，改跳十分钟健身操】
他翻了个白眼：“我现在连专利都没签，你急什么？”
“谁跟你说话？”赵铁柱抬头。
“系统觉得我站太久伤膝盖。”
“那你坐会儿。”赵铁柱挪了挪屁股，腾出半块水泥台阶，“不过你最好快点决定，外面记者都架好长枪短炮了，说要拍‘人类首次掌握反重力’。”
“他们拍归拍，别真信就行。”
江小川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在膝盖上画了个太极图。刚才那句“脱衣检查发烧”，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系统平时再荒唐，也不会无缘无故提醒。它真正想说的，恐怕是——别被捧昏了头。
他打开手机相册，调出小桃训练时的动作分解视频。画面一帧帧划过，肌肉发力角度、重心转移节奏、磁吸模块启动时机……全都精准卡在呼吸节点上。
这不是科技，是功夫。
更准确地说，是把北境影手的发力技巧，藏进了广场舞的节拍里。
他点了上传，附言只有一句：“动作不难，节奏对了，人人都能浮半秒。”
文件名写着：《反重力舞蹈力学模型——开源版v1.0》。
赵铁柱凑过来一看，差点把包子呛住：“你疯啦？这可是能卖十个亿的东西！”
“卖出去就成了私货。”江小川收起手机，“现在它是公家的，谁都能练，谁都能改。治颈椎病也好，防身也罢，总比锁在实验室里强。”
“可苏雨柔那边……”
“她会懂的。”
话刚说完，苏雨柔就从后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眉头微蹙：“你把数据公开了？”
“嗯。”
“法务部炸锅了，说至少损失八项核心专利。”
“那就让他们炸一会儿。”他抬头看她，“你昨晚睡得好吗？”
她一愣：“什么？”
“我问你脖子还疼不疼。”他站起身，“上次教你的那套晨间动作，练了几天？”
苏雨柔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原本每天清晨都会僵硬如铁，最近却轻松了不少。“练了……有点用。”
“那不就结了。”他笑了笑，“全世界多少人天天低头看手机，脖子比你还糟。我把这套东西拆开给人，不是为了赚那几个钱，是让他们知道——有些病，不用吃药，动一动就好。”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转身走向训练场中央。
“借你一分钟。”
江小川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苏雨柔站在八卦阵位中央，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双臂，模仿着小桃教过的起势动作。她的动作不算标准，节奏也慢，但每一步都踩在音乐节拍上。
江小川没打断，只是轻轻伸手，在她肩胛处推了一下。
“重心再低两寸。”
她依言调整。
下一秒，脚底铜网微微一震，她整个人竟离地浮起，虽然只有一瞬，落地时还有点晃，但她确实——飞了一下。
周围瞬间安静。
学员们停下动作，连赵铁柱都忘了嚼包子。
苏雨柔站稳后，呼吸有些乱，但她嘴角却扬了起来：“原来……是这种感觉。”
“怎么样？”
“像压了三年的弹簧，突然松开了。”
“那你就多跳几次。”他退后一步，“反正你现在也是学院名誉院长，不上场像话吗？”
她没回话，只是重新摆好姿势，这一次，动作流畅了许多。
音乐继续流淌，她一步步走着太极方位，身形渐渐稳定。到了第三段副歌，她右脚踏地，借力旋身，竟也完成了小桃那样的空中借步。
虽未腾空，但脚步已有了轻盈之感。
江小川站在场边，看着她一次次尝试，一次次调整，忽然觉得，这三年来所有被人嘲笑的“养生舞”“废物操”，终于在这一刻，被真正看见了。
不是因为多厉害，而是因为它真的——有用。
这时，王婆拄着扇子走过来，瞥了眼场上的人，低声说：“外面来了群穿白大褂的，说是中科院的，非要测磁场数据。”
“让他们测。”
“还说要给你颁‘科学贡献奖’。”
“我说我评不上，去年社区优秀摊主都没选上。”
“人家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王婆摇摇头，忽然压低声音：“毒蝎那批废料的事，查清了。倒进你们便利店下水道的，是他实验室的残渣，含重金属和神经抑制剂。”
江小川眼神一闪：“小桃练功受影响了吗？”
“暂时没发现异常，但那批水被回收做了冷却系统循环液，得尽快换掉。”
“明天就换。”
“裁判007呢？它没预警？”
“它说每次显形都要消耗香蕉，上周你拿去烤了，它饿得只能投影半截身子。”
“那今天补？”
“补。”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正好系统刚提醒——全球节点同步率99%，建议补给香蕉三根，维持007在线。”
王婆翻了个白眼：“它越来越像个真管家了。”
“可不是嘛，管得比丈母娘还宽。”
正说着，全息投影“啪”地闪了出来，裁判007穿着虚拟白大褂，东北口音响彻全场：
“检测到非授权科研团队靠近，建议启动b级防御阵型，播放《最炫小苹果》干扰其脑波频率。”
话音未落，音响突然自动切换，熟悉的旋律轰然炸响。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一群穿白大褂的专家正拿着仪器往里走，听到这曲子集体一愣，领头那位手一抖，示波器直接掉地上。
赵铁柱哈哈大笑，抄起外卖车上的扩音器就吼：“各位！欢迎参加本年度广场舞健康体验日！第一项——集体热身操！不会的跟我喊一二三四！”
王婆立刻带人列队，大妈大爷们齐刷刷举起荧光安全帽，跟着节奏摇摆。
专家们面面相觑，有人试图继续往前，结果刚迈步，脚下铜网一震，鞋底发麻，差点原地蹦起来。
“这……这是电脉冲干扰？”
“不。”江小川抱着手臂，笑眯眯道，“这是节奏感测试。过不了关的，连入场资格都没有。”
苏雨柔从场中走出，额角带汗，但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走到江小川身边，轻声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把这些‘本事’藏在跳舞里。”她看着那些挥舞着安全帽的大妈，“不是为了保密，是为了让人——愿意学。”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远处，夕阳斜照，一支新舞队正在街心公园排练，领队是个年轻女孩，喇叭里放着教学音频：
“注意节奏，别踩队友脚。”
江小川摸了摸裤兜，掏出一根香蕉，扔向空中。
全息投影一闪，裁判007接住香蕉，满意地点头：“今日额度已补足，系统运行正常。”
下一秒，它忽然歪头，发出警报：
“检测到您正被重要人物注视，建议立即检查发型是否整洁。”
江小川一愣，顺着它视线望去。
街角树荫下，苏雨柔站着没动，手里还捏着那顶荧光红的安全帽，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
他抬手，把乱翘的头发按了按。
她忽然开口：“你会一直这样教下去吗？”
“教到没人需要偷偷按摩脖子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