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林曦牢牢钉在原地。金字塔顶端,那颗巨大的、瞳孔是旋转虚空的“看守者之眼”,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更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划定界限的最后通牒。林曦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或者有任何异动,等待他的将是瞬间的湮灭。
那些陷入绝境的侦探,往往在看似无解的困局中,依靠对细节的敏锐观察和严密的逻辑推理,找到一线生机。此刻,林曦也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恐惧中冷静下来,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眼前的一切。
线索一:看守者。 它称自己为“窃取者”。窃取什么?是那些“记忆化石”吗?它守护着这片废墟墓园。它的力量层次极高,远超星陨谷的元婴修士,甚至可能接近万象楼主那个级别。但它似乎受到某种限制,不能(或不愿)轻易离开金字塔范围主动攻击。
线索二:墓园本身。 这里收集了无数消亡文明的最后痕迹。这些文明形态各异,毁灭原因不同,但都被集中于此。这绝非自然形成,背后必然有一个(或一群)强大的“收集者”。看守者可能是执行者,也可能就是收集者本人。
线索三:奇点的反应。 奇点对这些“记忆化石”表现出强烈的“饥饿感”,并能吸收它们化为己用。看守者显然对此极为反感。这暗示,奇点与这些记忆化石,或者与这墓园背后的目的,可能存在某种深刻的联系,甚至是……对立?
线索四:自身的状态。 魂体虽未完全恢复,但经过大量文明记忆的滋养,已稳固许多,尤其是对信息流的感知和解析能力大增。奇点也变得更加活跃,内部仿佛有一个微缩的“文明数据库”。
关键问题: 看守者为什么只是警告,而不是直接抹杀?是忌惮奇点的力量?还是……自己身上有它需要的东西?或者,自己的行为,无意中触发了某种它必须遵守的“规则”?
林曦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废墟,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将进入此地后的所有细节重新排列组合:
? 刚到此地时,那股巨大的疏离感和时间凝固感。
? 记忆化石中那些文明毁灭前的最后画面,尤其是最后一个王座上疲惫的身影。
? 奇点吸收记忆时,感受到的文明“叹息”。
? 看守者那冰冷、毫无生气、仿佛程序般的意念。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假设,逐渐在林曦脑海中成形:
这里,或许不是一个简单的墓园,而是一个……“文明坟场”兼“样本库”! 某个无法想象的至高存在(或组织),为了研究“文明”这种现象从诞生到毁灭的全过程,或者为了某种更宏大的目的,在宇宙中收集濒临毁灭或已经毁灭的文明样本,将它们的最后信息封存于此。看守者的职责,是防止样本被破坏或窃取,维持此地的“纯净”。
而自己的“奇点”,是在归墟绝境中,由小谢的残魂、血符的诅咒、混沌的能量以及自己这个异界来客的灵魂特质,在万象楼无字册的引导下,意外孕育出的一个…… “活着的”、“具有成长性的”、“非正规的”文明火种! 它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研究样本,甚至可能是一个……“漏洞”或“变异体”!
所以,看守者没有立刻消灭自己,是因为它识别出“奇点”的特殊性,将其判定为需要观察或上报的“异常样本”?而自己吞噬其他“死样本”(记忆化石)的行为,则严重违反了此地的“管理规则”,所以遭到了警告?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生机何在?
在于利用“规则”的漏洞,或者,将自己和奇点的“异常”特性,作为谈判或周旋的筹码!
林曦深吸一口气(魂体模拟的动作),努力让自己的意念传递出镇定而非对抗的信号,缓缓朝向金字塔顶的巨眼:
“我并非有意窃取。我被虚无之海抛至此地,为求自保,不得已吸收能量。若此地有主,我愿遵从规则,但请明示,我该如何离开?”
他这是在试探,试探看守者是否具备沟通能力,以及它背后的“规则”具体是什么。
看守者的意念沉默了片刻,再次传来,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程序化的审视?
“样本编号:异常-未定义。行为:违规摄取既定样本数据。处罚:数据清除,或……接受同化,成为新样本。”
同化?成为新样本?林曦心中一凛。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局!数据清除更是死路一条。
“同化是何意?成为样本,又将如何?”他继续追问,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同化:抹除个体意识,提取信息本质,融入永恒数据库。成为样本:在此静置,等待观察与研究,直至自然消亡或……被提取。”
果然!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或档案馆!自己成了意外闯入的小白鼠!
“是否有第三种选择?例如,我自愿提供‘异常样本’的观察数据,换取离开此地的许可?”林曦抛出了他最大的筹码——奇点的独特性。
这一次,看守者的沉默时间更长。那旋转的虚空瞳孔,似乎有细微的波动。它在计算?在请示更高权限?
趁此间隙,林曦暗中将意识沉入奇点,快速浏览着刚刚吸收的海量文明记忆碎片。他在寻找,寻找任何可能与“看守者”、“收集者”相关的蛛丝马迹!像东野圭吾小说中的侦探,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寻找那决定性的关键证据!
无数文明的兴衰史在意识中飞速闪过:科技文明的终极武器爆炸、魔法文明的禁咒反噬、信仰文明的神只陨落……突然,一个极其模糊、几乎被其他记忆淹没的片段,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似乎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灵能文明毁灭前的最后影像:无数光质触须试图连接一个巨大的、非实体的“意识聚合体”,却引发了崩溃。在崩溃的瞬间,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一个冷漠的、巨大的、如同星云般的“眼眸”,在遥远的虚空中,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那眼眸的感觉,与眼前的看守者之眼,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宏大、更加……非人!
这个发现让林曦心跳加速!难道说,这些文明的毁灭,并非偶然,而是……被“观察”直至消亡的结果?这个墓园,不仅是样本库,更是……“文明灭绝”的观察记录站?!
如果是这样,那背后的存在,其目的就更加可怕了!而奇点这个“活样本”,对它们而言,价值可能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看守者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申请驳回。异常样本价值过高,必须留存。选择:同化,或强制收容。”
话音未落,金字塔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一道道透明的能量壁垒凭空出现,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向林曦合围而来!它要强行抓捕!
退路已断!结局似乎即将上演——真相大白,但侦探却陷入了更深的绝境!
然而,林曦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刚刚在快速浏览记忆时,除了那个“星云之眼”的片段,还注意到了另一个被几乎所有消亡文明都提及的、关于毁灭的共性现象——当文明发展到极致,试图触碰某种“终极壁垒”或“本源意识”时,就会引发不可逆的崩溃!
而奇点,其核心特性之一,就是“演化”和“连接”!
“既然你要样本数据……”林曦对着看守者之眼,露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冷笑,“那我就给你……最‘异常’的数据!”
他不再压制奇点,反而用尽全部魂力,引导奇点内部那由无数文明记忆构成的、混乱而庞大的信息流,不再向内演化,而是……向外爆发!目标,直指金字塔顶端那颗“看守者之眼”!同时,他将自身意识与奇点深度融合,模拟出一种试图“连接”、“解析”、“同化”那巨眼的疯狂意念!
他要主动去“触碰”这个墓园的“看守系统”!他要像那些走向毁灭的文明一样,去作死地“窥探”背后的存在!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自杀式的……“研究”反扑!
“警告!检测到高危信息污染!检测到样本试图反向连接主脑!”看守者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带着一丝……程序化的惊愕?
轰!
奇点爆发出的、蕴含无数文明执念与毁灭信息的精神洪流,撞上了看守者之眼!那巨大的黑色宝石剧烈震颤,旋转的虚空瞳孔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趁此机会,林曦感觉到周围正在合拢的能量牢笼出现了一丝缝隙!那是系统受到冲击产生的短暂漏洞!
走!
他用尽最后力气,化作一道微弱的光芒,向着那缝隙电射而去!
身后,传来看守者之眼愤怒(或者说,系统报错)的嗡鸣,以及能量牢笼彻底闭合的巨响!
林曦不敢回头,拼命逃离金字塔区域。他不知道刚才的疯狂举动能拖延多久,也不知道是否真的触动了什么可怕的存在。他只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白夜行”般的墓园!
而在他魂体深处,奇点因为刚才的爆发而黯淡了许多,但在其核心,似乎因为接触了“看守系统”的气息,而烙印下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关键的……“坐标”信息。
这趟墓园之行,他不仅吞噬了文明,更窃取了一个关于“观察者”的秘密。前方的路,是更加深邃的黑暗,还是……一线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