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庙的后殿比前殿更显阴森,梁上悬挂着十几具木质十字架,每个十字架上都绑着稻草人,草人身上贴着村民的生辰八字,被黑狗血浸得发黑。叶法善刚踏入殿门,桃木剑便发出“嗡”的震颤,剑身上的符文亮起警示的红光——这里的邪气比血池更甚,显然是马执事用来诅咒村民的“魇镇堂”。
“这些挨千刀的!”赵老四一进门就红了眼,他一眼认出最左边那个稻草人,身上穿着的粗布褂子是他亲手给爹缝的,草人胸口贴着的黄纸上,正是他爹的名字和生辰,“我爹前儿突然中风,怕是就跟这东西有关!”他抄起墙角的斧头,就要劈碎稻草人,却被叶法善拦住。
“别动。”叶法善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解厄符”,指尖灵力催动下,符纸自动飞向稻草人,贴在黄纸之上。只听“滋啦”一声,黄纸冒出黑烟,稻草人身上的黑狗血迅速褪去,露出里面干净的稻草。“这是‘替身魇镇’,直接毁掉会让咒力反噬到本人身上。用解厄符化解掉咒力才行。”他一边说,一边往每个稻草人上贴符,动作行云流水,符纸落下的瞬间,殿内的阴风顿时平息了不少。
村民们见状,也学着叶法善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给稻草人贴符。有个老婆婆摸着稻草人身上的旧棉袄,眼泪掉了下来:“这是我家老头子的衣裳啊……他上个月去田里浇水,掉进井里了,原来是遭了这毒手!”
“别哭,大娘。”叶法善递给她一张符纸,“您把这个烧了,灰混在水里让大爷喝了,咒力就能彻底解了。马执事设这魇镇,就是想让咱们自相残杀,咱们偏要好好活着。”
后殿东侧有个上锁的偏房,门是精铁打造的,上面刻着繁复的符文。叶法善认出这是“锁灵纹”,专门用来锁住带有灵气的物品。他让老李取来撬棍,自己则在门环上贴了张“破禁符”。符纸金光闪过,锁灵纹顿时黯淡下去,老李趁机用撬棍发力,只听“哐当”一声,铁门应声而开,一股混杂着脂粉香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内堆满了木箱,大小不一,上面都贴着封条,写着“奉献”二字。叶法善打开最上面的小木箱,里面铺着红绒布,放着十几对银镯子,每对镯子内侧都刻着姓氏。“这是张屠户家的!”有人喊道,“他家闺女出嫁,彩礼里就有这么一对,说是被‘主’收走祈福了!”
打开第二个木箱,里面是几匹绸缎,其中一匹天青色的杭绸上绣着并蒂莲,王掌柜的媳妇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我陪嫁的料子!马执事说要拿去给‘圣女’做法衣,结果藏在这儿!”她捧着绸缎的手气得发抖,上面还沾着霉斑,显然被扔在这里很久了。
更大的木箱里装着粮食,有小米、高粱,还有几袋雪白的精米——那是去年秋收时,村民们按“奉献”要求交上来的,马执事说要“献祭给主”,实则全堆在这里,有些米袋已经破了,米受潮结了块,长出了绿色的霉斑。
“造孽啊!”有个老汉蹲在地上抹眼泪,“我家娃去年冬天饿得直哭,我还把最后一升米送来了……”
叶法善看着这些财物,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走到房角,那里有个上了三层锁的铁匣子,匣子上刻着“地契”二字。他用桃木剑挑开锁扣,里面果然装着十几张地契,都是村民们被骗走的田产。其中一张地契上的签名,是村里的孤寡老人陈婆婆的,叶法善记得她,老人腿脚不便,每次“奉献”都是拄着拐杖来,把省吃俭用攒下的铜板一个个摆在供桌上。
“这些地契明日我陪你们去县衙,”叶法善将地契收好,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定能赎回来。至于这些财物,咱们列个清单,谁家的东西谁认领,少了的、坏了的,马执事的家产赔!”
“对!让他赔!”村民们群情激愤,开始七手八脚地清点物品。有人找来纸笔,叶法善亲自记账,他的字清隽有力,一笔一划都记得分明:“李家银钗一对,张家绸缎两匹,王家精米三石……”
清点到后半夜,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引起了叶法善的注意。这箱子比其他箱子沉得多,箱盖缝隙里透出淡淡的灵气——不是邪气,而是一种温润的玉气。他示意老李帮忙撬开,箱盖打开的瞬间,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铺着厚厚的丝绒,整齐码放着二十多块玉佩,有和田玉的平安扣,有翡翠的如意牌,还有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麒麟佩,玉质温润,雕工精湛,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我家传下来的麒麟佩!”一个中年汉子挤进来,声音发颤,“我娘病重时,马执事说用玉佩‘献祭’能求主保佑,结果玉佩没回来,我娘也走了……”他拿起玉佩,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玉上,竟在玉面晕开一层淡淡的光晕。
叶法善看着这些玉佩,眉头微蹙。寻常玉佩不会有如此明显的灵气,显然这些都是上过供、被人长期佩戴过的“养魂玉”。马执事不仅骗财,还想靠这些养魂玉吸收人气,滋养他的邪术。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刻着“净化”二字的玉盒,对众人说:“这些玉佩沾了邪气,我用灵玉盒净化三日,再还给大家。玉有灵性,养了这么多年,别糟蹋了。”
正说着,赵老四媳妇在箱底摸到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十几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谁什么时候“奉献”了什么,甚至连某人送了一篮子鸡蛋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老东西,算盘打得倒精!”赵老四媳妇气得把账簿摔在桌上,“看看这页,张寡妇把丈夫的抚恤金都送来了,就为了求主让她儿子能活下来!”
叶法善拿起账簿翻看,越看脸色越沉。马执事不仅记录了财物,还在每个人名后面标注着“可利用”“已魇镇”“心诚可用”等字样,显然是把村民当成了待宰的羔羊。他将账簿递给老李:“按这个清单核对,确保每家每户的东西都能还回去。少了的、坏了的,都记下来,将来让马执事的家产抵偿。”
日头渐高,后殿却越来越热闹。村民们举着火把,在各个角落翻找,时不时传来惊喜的呼喊:“我家的银锁找到了!”“这是我绣的嫁妆单子!”太阳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有愤怒,有心疼,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激动。叶法善站在殿门口,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师父说的“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块沾了霉斑的精米,灵力催动下,霉斑渐渐褪去,露出莹白的米粒——就像这些被蒙蔽的人心,只要拂去尘埃,依旧能焕发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