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观的望气镜前,叶法善已伫立了三个时辰。镜面如水,映出的长安城廓在灵力催动下缓缓旋转,气数却越发紊乱——东宫上空的黑气浓如墨汁,像一块巨大的乌云,已开始丝丝缕缕地侵蚀皇城的紫气,那是皇权旁落的征兆;秦王府的金光虽依旧沉稳,却被几缕灰气紧紧缠绕,那是来自朝堂的明枪暗箭与东宫的暗中算计;而西市方向,一团黑色的煞气正缓缓升起,形状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与东宫的黑气遥相呼应,那是十字堂总坛的位置,也是阿罗憾修炼邪术的核心之地。
“越来越近了。”叶法善喃喃道,指尖划过镜面,留下一道淡淡的金光。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阿罗憾的力量在飞速增长,血莲的气息透过望气镜传来,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显然已接近成熟,只待月蚀之夜便可彻底绽放。
青禾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几张刚出的邸报,气得小脸通红,将邸报往桌上一拍:“道长,您看这些邸报!全是胡说八道!”邸报上的文章篇篇都在颂扬太子“仁孝无双”“贤德盖世”,甚至有一篇说太子“夜梦圣主,受天命以安大唐”,字里行间都透着阿罗憾那套邪说的影子,连措辞都带着几分诡异的韵律。
叶法善拿起邸报,指尖轻轻拂过“夜梦圣主”四字,纸上立刻浮现出淡淡的黑气,像一群小蛇在字里行间游走。“这是‘惑心术’,”他解释道,声音平静,“阿罗憾在抄写的油墨里加了煞气,普通人看了,初期只会觉得‘太子确实不错’,日子久了,便会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真的相信上面的鬼话,到时候就算太子做了出格的事,他们也会觉得‘圣主自有安排’。”
“太可恶了!”青禾攥紧拳头,指节发白,“那我们要不要去揭穿他们?把这些邸报都烧了,再告诉百姓这是邪术!”
“现在还不是时候。”叶法善摇头,将邸报放下,黑气在离开他的灵力后便渐渐隐去,“他们越是造势,越说明心虚,怕百姓不信。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他们露出更大的破绽,一举揭穿,效果才会最好。”
正说着,望气镜突然剧烈晃动,镜面水波荡漾,东宫的黑气猛地暴涨,竟化作一条狰狞的黑龙,张着血盆大口,朝着秦王府的方向狠狠扑去!叶法善心中一紧,连忙凝神催动灵力,镜中的景象顿时清晰——原来是冯立带着数百东宫侍卫,在秦王府门口与尉迟恭发生了冲突,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镜中,冯立骑着高头大马,指着尉迟恭骂道:“你个莽夫!不过是秦王的一条狗,竟敢阻拦太子府的人?信不信我现在就拆了你的秦王府,让你主子给我磕头赔罪!”他身上的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显然是被阿罗憾的煞气影响,性情变得格外暴躁。
尉迟恭按刀而立,身上的金光与冯立的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轻响,他冷笑一声,声音洪亮如钟:“太子府的人就敢在秦王府撒野?有本事你动一下试试!某家的刀可不认什么太子府!”周围已围了不少百姓,对着东宫侍卫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显然大多站在秦王府这边。
叶法善看着镜中那团缠绕在冯立身上的黑气,知道这场冲突绝非偶然,而是东宫故意挑起,想在百姓面前败坏秦王府的名声,说秦王“骄横跋扈,目无储君”。只是他们没算到,尉迟恭虽是武将,却也懂得收拢人心,平日里秦王府对街坊多有照拂,百姓自然向着他们。
“道长,您看!”青禾指着镜中,语气带着兴奋,“秦王殿下出来了!”
李世民走出府门,身着常服,神色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周围的喧闹声顿时小了许多。“冯统领,”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你的人离开。若真有公事,可递帖子进来,秦王府的门永远开着,但秦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更不是你惊扰百姓的借口。”
冯立见李世民亲自出面,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仍嘴硬:“二殿下,属下是奉太子之命,来送‘祭天’的请帖,是你府中侍卫无礼,拦着不让进,还出言不逊!”
“请帖我收下了。”李世民接过侍卫递来的请帖,看都没看便递给身后的长孙无忌,目光落在冯立带来的府兵身上,那些士兵一个个眼神躲闪,显然也知道此行不妥,“但你带兵围府,惊扰街坊,这笔账,我会亲自向太子讨要。若父皇问起,我也会如实回禀——东宫侍卫如何仗势欺人,如何在京城要道耀武扬威。”
冯立被噎得说不出话,脸颊涨得通红,他知道“惊扰百姓”这条罪名可大可小,真闹到李渊面前,吃亏的只会是他。只能恨恨地瞪了尉迟恭一眼,咬牙道:“我们走!”带着人灰溜溜地撤走了,马蹄声仓促,像是在逃跑。
百姓见秦王府占了上风,纷纷叫好,不少人还议论起东宫近日的跋扈——强征民夫修缮府第、纵容家奴强买强卖、夜间无故搜查民宅,桩桩件件都被翻了出来,显然对太子府的印象已大打折扣。
叶法善看着镜中秦王府的金光亮了几分,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星辰,知道这场冲突,李世民赢的不仅是场面,更是民心。但他也看到,东宫的黑气中,隐隐有血色流转,那是压抑不住的杀戮之气——阿罗憾和李建成,已经在策划更极端的手段了,这场小冲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序曲。
“青禾,”叶法善收起望气镜,镜面的光芒渐渐黯淡,“去备些干粮和清水,再把那套道袍和桃木剑带上,我们可能要离开静心观几日。”
青禾一愣,连忙问道:“为什么?这里不安全了吗?”
“不是不安全,”叶法善望着皇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而是我们要去该去的地方。静心观虽好,却护不住长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因为风暴,就要来了。”
他知道,玄武门的那一天,已近在咫尺。月蚀之夜,血莲绽放,邪祟现世,那场决定大唐命运的对决,终将在那座古老的城门下拉开序幕。而他,必须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在该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