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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吕布不敌三英,狼狈逃走。盟军见状立刻追杀。吕布闯回关内后,董卓下令反击,关上矢石如雨,盟军兵马难以前进,只得退回。

夕阳的余晖将联军大营染上一层暖金色,与战场上尚未散尽的硝烟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胜利光景。营中早已不复日前的肃杀,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欢呼与喧嚣。

中军大帐内,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袁绍作为盟主,下令大摆宴席,既是庆功,也是为今日最大的功臣——刘关张三人接风洗尘,同时更是为前日已立奇功的简宇再次彰功。

帐内,几盏明灯将一切照得亮如白昼。各路诸侯依序而坐,每人面前的案几上都已摆满了美酒佳肴,烤肉的香气与酒香混合,弥漫在整个空间。

袁绍高坐主位,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他频频举杯,声音洪亮:“诸公!今日之战,实乃讨董以来第一大捷!刘关张三位英雄,真乃世之虎将!与简将军皆是我联军栋梁!来,我等共饮此杯,为三位英雄贺!为简宇将军贺!为我联军大胜贺!”

“贺!”

帐内诸侯、将领齐声应和,声震屋瓦,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被安排在仅次于袁绍、曹操等核心诸侯的上首位置。简宇的座位与刘关张相距不远。他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看着这喧闹的场面。

他的目光尤其多在刘备身上停留。此时的刘备,虽因今日之战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尊重,但仍能保持那份沉稳与谦卑,这心性让简宇暗暗点头。他主动举杯向刘备示意,刘备立刻回敬,两人虽未多言,但英雄相惜的意味已在杯酒间流转。

整个联军大营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篝火点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与远处虎牢关上死寂般的黑暗形成了鲜明对比。

与联军大营的欢腾截然相反,虎牢关却笼罩在一片压抑得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董卓府内,虽灯火通明,陈设华丽,却感不到丝毫暖意。沉重的阴影在角落里蔓延,仿佛预示着不祥。董卓肥胖的身躯深陷在铺着虎皮的巨大坐榻中,他脱去戎装,只着一件宽松的暗紫色锦袍,但袍子的褶皱似乎都透着一股烦躁。

他面前案几上的酒菜几乎未动,一张胖脸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阴晴不定,原本因酒色而泛红的面皮,此刻却是一种晦暗的酱紫色。他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金杯,另一只手的手指则焦躁地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败绩传来时那股几乎要喷发的怒火,此刻被强行压了下去,转化成一种更深沉、更危险的烦闷和猜疑。他损失的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士兵,更是西凉军不可战胜的威名。

李儒静立在一旁,眉头紧锁,绝计扇也收拢着握在手中,不再轻摇。他看着董卓的神色,心中飞速盘算着如何安抚,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就在这时,门外侍卫高声通报:“吕将军到!”

话音未落,吕布已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下那身破损的战袍,穿了一身干净的黑色劲装,但头发依旧有些散乱,脸上那种冰封般的冷厉和挫败感丝毫未减,甚至比前日更甚。他大步走入厅内,在距离董卓坐榻十余步的地方停下,一言不发,直接单膝跪地,抱拳低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沉声道:“布……作战不力,连番败绩,有负相国重托,特来请罪!”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蕴含着极大的屈辱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他预想着雷霆之怒,甚至更坏的结果。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轻微的噼啪声和董卓粗重的呼吸声。

李儒见状,立刻向董卓使了个眼色,轻轻摇头。

董卓肥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吕布,那个接连让他失望的义子。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几乎要抓起酒爵砸过去。但李儒之前的分析和眼前严峻的形势,让他硬生生忍住了。

沉默,令人难堪的沉默持续了半晌。

终于,董卓重重地、仿佛极其艰难地吐出一口浊气,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极其难看、堪称扭曲的笑容,声音也刻意放得柔和了些,但这柔和底下,是压抑不住的疲惫和烦躁:“奉先我儿……这是做甚?快起!”

他并没动,只是抬手示意,继续说道:“胜败兵家常事,何罪之有?关东群鼠狡诈,以多欺少,非战之罪也!我儿连日苦战,辛苦了!”

这番话说完,吕布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没料到会是这般反应。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和疑惑,但更多的依旧是化不开的冰冷和戒备。他并不相信董卓真的毫不怪罪,这反常的宽容反而让他更不安。

李儒适时上前,亲自弯腰虚扶吕布,低声道:“将军,相国体恤你辛劳,切莫自责。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共商破敌之策。”

吕布站起身,但仍微微低着头,闷声道:“多谢义父……不罪之恩。”

董卓看着吕布,心里烦闷更甚,挥了挥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和疲惫:“好了好了,下去好生歇着吧!”

“末将告退!”吕布再次抱拳,然后转身,大步离去。他的背影在灯火下拉得很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直到吕布消失在门外,董卓才猛地一拍案几,震得杯盘乱响,脸上的宽厚瞬间被暴戾取代,低吼道:“文优!连败两阵!损我军威!敌寇气势正盛,如之奈何!”

李儒手中绝计扇轻敲掌心,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狡黠的光芒。他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相国勿忧。儒观关外联军,虽号称十数路,人马众多,然则各怀异心,乌合之众耳。其军势虽盛,然能征善战、对相国成威胁者,不过两人而已。”

“哦?哪两人?”董卓身体前倾,胖脸上露出关注的神色。

“其一,便是单骑连败吕布的简宇。此人身手不凡,用兵亦有章法,乃心腹大患。其二,乃是孙坚,此人素有勇烈之名,用兵凶悍,乃江东猛虎,不可不防。”李儒缓缓道来,语气肯定。

董卓眉头紧锁:“简宇……孙坚……确是劲敌!然如之奈何?难道坐视他们攻城?”

李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相国,强攻不易,何不智取?联军之弊,在于互不统属,猜忌丛生。我有一计,名曰离间,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凑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相国可遣心腹使者,密见简宇、孙坚。对简宇,便言相国赏识其才,愿结秦晋之好,将渭阳君董白小姐许配于他。对孙坚,则言愿将相国之女许配给孙坚之子,结为姻亲。若他二人应允,得其相助,则联军自溃。即便不应……”

李儒眼中寒光一闪:“只要使者踏入他二人营帐,此事便难以完全保密。其他诸侯,如袁术之辈,本就心胸狭隘,闻此消息,岂能不起疑心?届时,盟军内部猜忌顿生,不攻自破矣!”

董卓听着, 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妙!妙啊!文优此计,甚合咱家之意!让关东鼠辈狗咬狗!只是……派何人去为宜?”

李儒略一沉吟:“简宇处,可遣张绣前往。张绣与简宇有同门之谊,由他出面,不易引人怀疑,也好说话。孙坚处,可派李傕前去,李将军沉稳,可当此任。”

“好!就依你之计!”董卓一拍大腿,当即下令召见张绣、李傕,面授机宜。

夜深人静,联军大营一片沉寂。简宇的中军大帐内,却仍亮着灯火。简宇并未安寝,而是端坐案前,就着明亮的烛火,仔细研读着一卷摊开的兵法。他眉头微蹙,神情专注,手指偶尔在竹简上划过,思考着布阵御敌之道。轩辕剑静静地横放在案边,在烛光下流转着温润而深沉的光泽。

忽然,帐外传来亲兵压低的声音:“启禀将军,营外有人,自称主公故人,欲求一见。”

简宇从兵书上抬起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如此深夜,何人来访?且是故人?他沉声问道:“可曾通报名姓?”

“来人只说是北地故人,姓张。”

“姓张?北地?”简宇心中一动,一个身影浮现脑海。他沉吟片刻,放下竹简,右手自然而然地按在了轩辕剑的剑柄上,并非出于警惕,更像是一种习惯。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沉声道:“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

说着,简宇手持轩辕剑,掀开帐帘走出。夜风微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营火在远处闪烁,映照着巡夜士兵警惕的身影。他走到营门附近,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那个站在阴影中的身影。

那人一身寻常士卒打扮,风尘仆仆,但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熟悉的英气。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张绣!

“师弟!”简宇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快步上前,“果然是你!怎会深夜到此?快,帐内叙话!”他上前亲热地拉住张绣的手臂,神情真挚,毫无作伪。

张绣见到师兄,眼中也闪过一丝复杂的热切,但很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压下。他勉强笑了笑,拱手道:“师兄,别来无恙。” 他注意到简宇身上那股沉稳如山又隐含锐利的气势,心中暗叹师兄这些年来变化甚大,威仪日重。

简宇拉着张绣进入温暖明亮的帐中,吩咐亲兵备上热酒和些许简单吃食。帐内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简宇亲自为张绣斟酒,关切地问起别后之情,问起张绣在西北的经历。张绣一一作答,言辞间对师兄颇为敬重,两人回忆起少年时一同习武的趣事,帐内一时谈笑风生,气氛融洽,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艺时光。

然而,酒过三巡,简宇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放下酒爵,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直视着张绣的眼睛,烛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动。他不再寒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师弟,你我之间不必绕弯子。你今为董卓效力,又是深夜孤身前来……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叙旧吧?是董卓派你来的吧?他想让你劝说我什么?”

张绣正端起酒爵的手猛地一颤,酒水险些洒出。他心中剧震,暗道师兄果然厉害,洞察力惊人,自己还未开口,意图已被看穿。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羞愧,放下酒爵,苦笑道:“师兄明鉴,绣弟……惭愧。实不相瞒,确是相国……派我前来。”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已被点破,便不再隐瞒,将董卓欲将孙女许配给简宇,结为姻亲,并承诺荣华富贵之事和盘托出。说完,他看向简宇,小心地问道:“相国此番诚意十足,渭阳君亦是金枝玉叶……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帐内陷入沉默,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简宇听完,脸上没有任何惊喜或犹豫的神色,反而露出一丝讥诮和凛然。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帐中,背对着张绣,看着跳动的烛火,声音清晰而坚定:“董卓暴虐,废立皇帝,祸乱朝纲,残害忠良,恶贯满盈,天下共击之!我简宇虽不才,亦知忠义二字,岂能与国贼为伍,行和亲苟且之事?师弟,你回去告诉董卓,他的‘美意’,我简宇心领了,但恕难从命!”

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张绣,语气变得恳切而沉重:“师弟!反倒是你!董卓倒行逆施,败亡之日不远!你一身好武艺,何必明珠暗投,为他殉葬?不若就此留下,你我兄弟联手,匡正天下,建功立业,方不负平生所学!”

张绣被简宇这一番义正辞严又充满关切的话语说得心潮起伏。他深知师兄所言在理,董卓确非明主。但自己毕竟是跟着叔叔张济投身董卓的,自己投降师兄,叔父怎么办?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他面露挣扎之色,低下头,沉默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师兄好意,绣心领了……只是……人各有志,绣既已投身董公麾下,与叔父共同为其效力。岂可轻易背弃?今日之事,是绣唐突了。师兄既然心意已决,绣……这便回去复命。”

简宇见张绣如此,知他一时难以回转,更有张济仍在董卓麾下,一时之间,不会投降。他心中暗叹,不再强留。他拍了拍张绣的肩膀,沉声道:“人各有志,你也有难处,我自不会强求。但望师弟记住好自为之。沙场相见,休怪师兄手下无情!路上小心。”

张绣点了点头,不敢再看简宇的眼睛,转身快步走出大帐,身影很快消失在营地的黑暗中,带着复杂难言的心情,踏上了返回虎牢关的归途。

再说李傕怀揣着乘马来到孙坚寨外。与简宇营地的井然有序不同,孙坚大营戒备森严,哨兵眼神锐利如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剽悍之气。通传之后,李傕被引入中军大帐。

帐内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粗犷,正中主位上,孙坚端坐如山。他顶盔贯甲,腰佩古锭刀,面色微赭,颔下短须如戟,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此刻正冷冷地盯着进来的李傕,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帐内还有程普、黄盖、韩当等将领,皆按剑而立,目光不善。

“汝来何为?”孙坚开口,声音不高,却直截了当,没有丝毫寒暄客套。

李傕被这肃杀之气和孙坚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但还是强自镇定,拱手赔笑,将结亲之言婉转说出:“孙将军虎威,天下皆知。相国素来敬重英雄,常言关东诸侯,唯将军堪称豪杰。今特遣末将前来,实有一片美意。相国有爱女,贤良淑德,欲与将军结为秦晋之好,许配于将军之子,两家通好,共富贵,岂不美哉?”

他话音刚落,孙坚猛地一拍身前案几,霍然站起!那一声巨响震得帐内烛火都为之一晃。他面色瞬间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虎目中喷出熊熊怒火,伸手指着李傕,厉声叱道:

“董卓逆贼!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吾世食汉禄,誓欲扫清奸凶,夷其九族,悬头国门,以谢天下苍生!岂效无知匹夫,与国贼结亲耶?!汝速速滚回,告诉董卓老贼,早早献了虎牢关,自缚来降,或可饶他全尸!若再迟延,吾必亲提大军,踏平雒阳,将尔等粉骨碎灰!”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又似刀剑齐鸣,震得李傕耳中嗡嗡作响,脸色煞白。他见孙坚怒发冲冠,手已按在古锭刀柄之上,旁边程普、黄盖等人更是怒目而视,手按剑柄,大有一言不合就将他剁成肉泥之势。李傕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言半句,连礼节都顾不上了,抱头鼠窜,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出了孙坚大帐,仿佛背后有猛虎追赶。

李傕狼狈不堪地逃回虎牢关,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孙坚的无礼和辱骂。几乎同时,张绣也带回了简宇严词拒绝的消息。董卓得报,先是错愕,随即那强行压抑的怒火如火山般彻底爆发!

“气煞我也!”董卓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杯盘酒肴摔了一地。他肥胖的身躯因暴怒而剧烈颤抖,脸上横肉扭曲,双眼赤红,如同发狂的困兽,在厅内来回疾走,咆哮道:“两个不识抬举的狗贼!简宇小儿!孙坚匹夫!我好意抬举,竟敢如此辱我!我誓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发泄一通后,他喘着粗气,猛地停下,朝外怒吼:“快唤李儒来!”

李儒匆匆赶来,看到满地狼藉和董卓狂怒的模样,心中已明了八九分。他屏退左右,上前低声道:“相国息怒,此计不成,早在预料之中。简宇、孙坚皆非池中之物,岂肯轻易就范?离间之效,或已种下,眼下当思应对之策。”

“如何应对?”董卓喘着粗气,烦躁地挥手,“吕布新败,兵无斗志!关东贼寇又咄咄逼人!难道要咱家困死在这虎牢关不成?”

李儒眼中精光一闪,凑近压低声音:“相国,温侯新败,军心浮动,虎牢关虽险,恐非久守之地。儒近日闻市井童谣,曰:‘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臣深思之,此乃天意示警啊!”

“哦?童谣?何解?”董卓被吸引了注意力,暂时压下怒火。李儒捋着短须,侃侃而谈:“‘西头一个汉’,乃应高祖起于西蜀,定鼎长安,传一十二帝;‘东头一个汉’,乃应光武中兴于雒阳,至今亦恰传一十二帝。此乃天数轮回!‘鹿’者,天下也,帝驾也。帝驾西幸长安,正是应天顺人,可避关东兵燹之灾。长安有崤山、函谷关天险,易守难攻,更近陇右,资源丰沛。相国奉驾西行,暂避锋芒,待关东联军自生内乱,再图东归,天下可定!”

董卓听着,脸上怒容渐渐被混合着贪婪和如释重负的表情取代。他本就有心退缩,李儒这番话正好给了他台阶和理由。他猛地一拍大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非汝言,吾实不悟!不错!不错!雒阳气数已衰,旺气在长安!此乃天意!传令下去,即刻准备,星夜回雒阳,商议迁都大事!”

董卓回到雒阳,不顾连日奔波疲惫,次日便大会公卿于朝堂。皇宫大殿,虽依旧金碧辉煌,却弥漫着一股恐慌和压抑的气氛。刘协战战兢兢地坐在龙椅上,下方文武百官鸦雀无声,许多人都面色苍白。

董卓全副武装,按剑立于丹墀之下,目光扫过群臣,声音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汉东都雒阳,已二百余年,气数已衰!我夜观天象,日察地脉,旺气实在长安!为社稷计,为陛下安危计,决议奉驾西幸长安!尔等速速准备,即日启程!”

此言一出,如巨石投水,激起千层浪。司徒杨彪出班,厉声驳斥道:“相国不可!关中自王莽之乱后,残破零落,至今未复。若无故捐弃宗庙,离弃皇陵,恐惊动百姓,天下震动!天下动之至易,安之至难。望丞相鉴察。”

董卓脸色一沉,眼中凶光毕露,厉声道:“汝欲阻国家大计耶?!”

太尉黄琬亦挺身而出,亢声道:“司徒所言极是!长安宫室尽毁,百业凋零,如何能比雒阳?此非善策!”

董卓勃然大怒,须发皆张:“关东叛贼势大,雒阳无险可守!长安有崤函之固,近陇右,物资易集,宫室月余可成!汝等腐儒,懂什么军国大事!再敢多言,休怪咱家无情!” 他当即下令,将杨彪、黄琬罢官为民。

司徒荀爽还想再谏:“相国,迁都事大,百姓必生动乱……” 话未说完,董卓咆哮道:“我为天下大局,岂能顾惜区区小民蝼蚁之命?!” 又将荀爽罢黜。

罢黜三位重臣,董卓怒气冲冲拂袖下朝。刚出宫门上车,只见一人拦在车前施礼,乃城门校尉伍琼。伍琼道:“闻相国欲迁都长安,此事关乎国本,万望慎重!”

董卓正无处发泄的邪火瞬间找到出口。他指着伍琼大骂:“当初就是你这厮力保袁绍!今袁绍做了叛军头领,你必是同党!来人!将此贼拿下,斩首示众!” 武士如狼似虎上前,不顾伍琼辩解,当场将其拖走斩首。血淋淋的人头悬挂起来,整个雒阳笼罩在恐怖的杀气之中。迁都之事,再无人敢公开反对。

董卓既决意迁都,便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疯狂掠夺与破坏。

首先,他筹措迁都资费,派西凉铁骑在雒阳内大肆搜捕所谓富户。一时间,雒阳城内哭喊震天,数千家殷实百姓被任意安上罪名,插上标旗,被赶到城外集体屠杀,其家产、商铺、囤积的粮食金银,尽被抄没,充入董卓私囊。

接着,李傕、郭汜率领大军,强行驱赶雒阳及周边数百万民众西迁。军队用刀枪皮鞭驱赶着扶老携幼、哭爹喊娘的百姓,如同驱赶牲畜。队伍绵延数百里,道路上尘土飞扬,哭声不绝。稍有行动迟缓者,或是因为饥饿、疾病、疲惫而倒下者,立刻会被押送的军士挥刀砍杀,弃尸路旁。沟壑之中,填满了尸体,惨不忍睹。军队更是趁机奸淫掳掠,抢夺百姓仅存的口粮财物,如蝗虫过境。

临行前,董卓下达了最疯狂的命令:纵火!他要给关东联军留下一片白地!雒阳瞬间陷入火海。火焰先从皇宫燃起,南北两宫烈焰冲天,相连成一片火海,无数辉煌宫殿在烈火中轰然倒塌,化为焦土。紧接着,宗庙、府库、官署、民宅……全被点燃。大火蔓延开来,吞噬了一切,浓烟蔽日,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数月不熄。无数来不及逃走的百姓和珍贵的文化典籍、建筑奇观,一同葬身火海。

这还不够,董卓又派吕布率军公然发掘雒阳周边皇陵及后妃、公卿大臣的墓葬,将陪葬的金银珠宝洗劫一空。军士们有样学样,趁机将雒阳周边能发现的官民坟冢几乎盗掘殆尽,暴尸荒野。暴行滔天,神人共愤!

在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哭喊声中,董卓押解着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刘协,装着从雒阳搜刮来的金银珠宝、古董珍玩、粮食布匹,在一片废墟和尸山血海中,浩浩荡荡,却又如同丧家犬般,向着长安迤逦而去。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简宇身披玄甲,按剑立于虎牢关外联军大营的高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远处那座巍峨的雄关。连日来,关墙上虽然旌旗依旧林立,在风中猎猎作响,但一种诡异的寂静,却取代了往日的肃杀之气。哨塔上的身影似乎稀疏了许多,连往日清晰的巡夜刁斗声也变得零星落寞。

“主公,有何发现?”刘晔悄声走近,顺着简宇的目光望去。

简宇眉头微蹙,手指遥指关墙,“子扬,你看。旌旗数量未见减少,甚至比前几日更显严整,但旗角却虚浮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只剩下泥土和草木的气息,而非西凉铁骑特有的那种混合着马臊、皮革和隐隐血腥的味道,“董卓,怕是已经跑了。此乃空城计,欲拖延我等。”

刘晔仔细观瞧,片刻后点头:“主公英明,所见极是!旌旗虚插,乃疑兵之计。董卓新败,绝不会困守孤关。”

“机不可失!”简宇当机立断,沉声下令,“廖化、管亥听令!”

“末将在!”两员大将踏步上前。

“命你二人与刘晔一同统领大军主力,整顿兵马粮草,徐徐进发,务必稳妥!”

“得令!”

简宇目光转向身旁几位跃跃欲试的骁将:“典韦、许褚、麹义!点齐一万精锐骑兵,随我即刻攻关!”

“喏!”三人声如洪钟,眼中爆发出炽热的战意。尤其是麹义,新投简宇,亟需战功证明自己,更是摩拳擦掌。

片刻之后,万骑奔腾,卷起漫天尘土,如钢铁洪流,直扑虎牢关下。果不出简宇所料,守军见联军突至,主帅又是简宇,几乎未作抵抗。

守将赵岑本就对董卓先行逃走心怀怨愤,见大势已去,大开关门,率众出降。简宇兵不血刃,拿下虎牢关,留下部分兵马接手关防,自己片刻不停,率前锋直奔雒阳。

尚未抵达雒阳,远在数十里外,已能看到天际那不祥的暗红,浓烟如巨大的黑龙,翻滚着直冲云霄,将半个天空都染得昏黑。随着距离拉近,哭喊声、惨叫声、房屋倒塌声混杂着火焰的噼啪声,如同地狱的奏鸣曲,越来越清晰地传入耳中。

简宇一马当先,冲上一处高坡。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昔日繁华壮丽的雒阳,已沦为一片火海。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冲天的烈焰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宫阙、民宅、庙宇……都在烈火中痛苦地呻吟、崩塌。

街道上,不再是车水马龙,而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凶神恶煞的西凉兵卒,如疯魔野兽,疯狂抢掠着最后一点财物,驱赶、砍杀着百姓。老人倒在血泊中,妇女被拖拽欺凌,孩童在燃烧的废墟旁哭喊寻找父母……尸横遍野,血流成渠,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

“董贼!安敢如此!”简宇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双目瞬间赤红,握住霸王枪的手指因极度愤怒而咯咯作响。他身后的将士,无不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全军听令!”简宇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杀意,“解救百姓!扑灭大火!遇西凉乱兵,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杀——!”万人齐吼,声震四野,压过了现场的混乱!

简宇一马当先,冲入混乱的街道。霸王枪所过之处,西凉兵卒如草芥般被斩倒。典韦双戟狂舞,带起一片血雨腥风。许褚虎吼连连,大刀劈砍,势不可挡。麹义率部下来回冲杀,将西凉兵冲得七零八落。

战斗并不激烈,董卓主力早已押送着皇帝和财宝西去,留下的多是负责纵火、劫掠和断后的散兵游勇,毫无斗志。在简宇的猛烈打击下,西凉兵很快被清扫一空。士兵们一边追杀残敌,一边奋力扑救大火,从燃烧的房屋中抢救出幸存百姓,安抚惊魂未定的人们。

简宇率众直冲杀到皇城区域,此处火势尤为猛烈,昔日巍峨的宫殿大多已化为焦土。他下令全力救火,尤其是尽力保全尚未完全焚毁的宫室。随后,他在尚未完全倒塌的建章殿基台上设下临时军帐。

“传令,尽力扫除宫殿瓦砾,清理出安全区域。凡董贼所掘陵寝,无论皇陵官坟,皆派人仔细掩埋封闭,令逝者安息!”简宇沉声下令,语气沉重。

夜幕降临,大火虽被基本控制,但余烬未熄,如同大地的伤疤,在夜色中闪烁着暗红的光点。士兵们疲惫不堪,大多已安营休息。简宇却毫无睡意,他按着腰间的轩辕剑,独自坐在残破的殿基上,仰望着星空。今夜星空格外清晰,星月交辉,但与下方人间地狱般的景象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仰观天文,只见代表帝星的紫微垣方向,竟白气漫漫,黯淡无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喃喃自语,轩辕剑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仿佛与他心绪相通。

正叹息间,忽见不远处,一口被废墟半掩的井中,隐隐有五彩毫光透出,在夜色中忽明忽灭。

简宇心中一动,起身走去。井口布满苔藓和碎砖,那五色毫光正是从井水深处透出。他心中大喜,独自点起一支火把,左手握火把,右手握轩辕剑,用风元素托住自己,沿着湿滑的井壁缓缓而下。井水冰凉刺骨,井底似乎别有洞天。

借着火光,他看清了光源——在一具宫女尸体颈项间的锦囊里,有东西在月光下折射出五彩晕彩,形成了这奇异的毫光。

那人死去多时,尸体竟无丝毫腐烂,宫装华丽,虽泡在水中,仍保持完好。简宇心中惊疑,将其小心拖至井边干燥处。解开锦囊,里面是一个朱红色的小匣,做工极其精美,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金锁。

简宇微一用力,震开金锁。打开匣盖的瞬间,即便以他的镇定,呼吸也不由一滞!匣内铺着明黄锦缎,上面静静躺着一方玉玺!方圆四寸,上镌五龙交纽,栩栩如生,工艺登峰造极。玉玺一角似有缺损,却被巧夺天工地以黄金镶嵌修补。更令人心惊的是玉玺上那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果然是传国玉玺!象征着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

简宇心中巨震,大喜不已。他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察觉,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与种种思绪,将玉玺小心翼翼放回锦囊,贴身藏于内甲之中。此物关系重大,绝不可轻易示人。他不动声色地返回地面,命人将那妇人尸身好生安葬。

再说董卓西迁,队伍庞大而混乱,军纪彻底败坏。不仅西凉军烧杀抢掠,连军中雇佣的羌兵也彻底失去控制,肆意妄为。

侍中蔡邕与女儿蔡琰乘坐一辆简陋的马车,夹杂在混乱不堪的迁徙人流中。蔡邕年事已高,面容清癯,此刻写满了忧愤、疲惫与无奈,他看着窗外如同炼狱般的景象,听着百姓的哭嚎,心痛如绞。

蔡琰则紧紧依偎着父亲,她虽年轻,却已显露出不凡的才情与坚韧,美丽的脸上强自镇定,但紧握的双手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他们的护卫早已在乱军中失散或被杀死,只剩下一个老车夫和寥寥几个忠心家仆。

突然,一队羌人骑兵呼啸着从斜刺里冲来,他们脸上带着野蛮和贪婪,显然看中了这辆马车,认为其中必有财宝。

“留下钱财女人!”头目吼道。

家仆试图阻拦,瞬间被砍倒。老车夫也被拽下马车,生死不知。羌兵将马车团团围住。

“你们要做什么!”蔡邕又惊又怒,挣扎着起身,将女儿护在身后,指着羌兵呵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安敢劫掠朝廷命官!”

“滚开!”头目一鞭子抽过来,蔡邕躲闪不及,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踉跄后退,撞在车辕上。正是:

玉笏难敌豺狼刃,残阳空照父女啼。

欲知蔡邕父女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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