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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上回,夕阳的余晖将长安东市的青石板路面染成一片昏黄,摊位陆续收捡,行人渐稀,白日里的嘈杂渐渐沉淀为傍晚的宁谧,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驼铃和归家的吆喝,点缀着这渐浓的暮色。然而,在这份即将降临的平静之下,一股凌厉的杀意却如同冰锥,骤然刺破了空气。

“我这就去杀了此贼!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害乾云!”

董白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毫不掩饰的杀机。她玄色劲装下的身躯因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那双深邃如夜的眸子,此刻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原本绝美却冷冽的面容,此刻罩上了一层寒霜,眉宇间凝聚着近乎实质的戾气,那是属于董卓孙女、曾历经尸山血海而沉淀下的煞气。

“锵——!”

傲影剑应声出鞘,黝黑的剑身在夕阳最后一抹光亮下,非但不反射光芒,反而仿佛吞噬了周围所有的光线,剑身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董白玉手紧握剑柄,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便如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直冲向小巷出口,目标明确——不远处的车骑将军董承府邸!

“小姐不可!”史阿魂飞魄散,他万万没想到董白的反应如此激烈决绝。眼见董白就要冲出小巷,史阿顾不得礼节,一个箭步猛扑上前,双臂猛地张开,用尽全力,几乎是合身拦在了董白面前,双手险之又险地按住了董白持剑的手臂手腕。他虽是精壮男子,又习武多年,但这一拦之下,竟也被董白前冲的势头带得一个趔趄,心中骇然于董白此刻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与速度。

“让开!”董白眸中寒光乍现,逼视着史阿,声音冷得能冻僵人的血液。她手腕一震,一股阴寒的内劲透出,试图震开史阿的束缚。傲影剑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剑尖遥指董承府邸方向,蠢蠢欲动。

史阿死死抓住董白的手臂,不敢有丝毫松懈,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知道,此刻若言语稍有差池,或者力道一松,这位煞神般的董小姐真可能立刻血溅董承府门。他急声道,语速又快又低,充满了焦灼与恳切:“小姐!冷静!万万不可冲动!您这样去,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害了丞相啊!”

“害了乾云?”董白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滞,但眼中的杀意并未消退,她死死盯着史阿,语气如刀,“我正是要为他铲除后患!此等逆贼,留之何用?!”

史阿见言语稍有见效,立刻抓住机会,语重心长,一字一句清晰地剖析利害:“小姐!您想想!董承现在有何举动?他不过是向天子进了谗言,密诏之事尚属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您此刻若持剑闯入车骑将军府,当众斩杀朝廷重臣,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公然行凶,是刺杀朝廷命官!”

他感觉到董白手臂的力道似乎松了一丝,但那双眸子里的黑色火焰依旧燃烧,连忙继续道:“届时,董承一党会如何说?他们会颠倒黑白,反咬一口,说丞相指使您行凶,说丞相心怀不轨,容不得异己,甚至……甚至会借此机会,坐实丞相擅权跋扈、图谋不轨的罪名!丞相在前方为国征战,根基未稳,若长安城内掀起如此滔天巨浪,您让丞相如何自处?这岂不是亲手将把柄送到敌人手上,让董承之流有了攻讦丞相的绝佳借口吗?!”

听到“亲手将把柄送到敌人手上”和“攻讦丞相的借口”,董白眼中的怒火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但却绝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攻击简宇的工具。史阿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她被愤怒烧得滚烫的心头,让她沸腾的血液稍稍降温。

史阿察言观色,见董白似有所动,立刻又抛出了更关键、也更触及董白软肋的一点:“还有,小姐,您的身份!您忘了您的身份了吗!”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在董白耳边低语,语气沉重无比,“丞相为了保全您,耗费了多少心血,冒了多大的风险?您曾是董……您明白的!此事若因您刺杀董承而彻底曝光于天下,董承及其党羽会如何利用?他们必定会大肆宣扬,说丞相私藏逆臣之后,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到那时,丞相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一个董承的谗言了,而是整个天下‘忠臣义士’的口诛笔伐!小姐,您冷静想想,您这一剑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后续的滔天巨浪,丞相该如何抵挡?您这岂不是……岂不是正中了董承的下怀,反而帮了倒忙,将丞相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帮倒忙……万劫不复……”董白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娇躯猛地一颤。史阿的话,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她可以不怕死,可以不顾一切为简宇清除威胁,但如果她的行动,非但不能帮助简宇,反而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成为敌人攻击他的最大利器……那她的冲动,她的愤怒,还有什么意义?

脑海中瞬间闪过简宇的身影,那个给予她庇护、让她在无边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的男人。他为了她,已然承担了太多。自己怎能……怎能再因一时之怒,将他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想到这里,董白周身那凌厉暴戾的气息,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紧握着傲影剑的手,力道渐渐松懈,原本因愤怒而挺直僵硬的身躯,也微微软了下来。她眼中的黑色火焰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后怕、懊悔与深深忧虑交织的复杂情绪。

小巷内凝固的空气仿佛重新开始流动,夕阳的余晖似乎也重新能够照进这狭窄的空间。董白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傲影剑,剑身映出她苍白而带着一丝恍惚的容颜。

半晌,她缓缓还剑入鞘。“锵”的一声轻响,傲影剑归于沉寂,那令人心悸的寒意也随之消散。

董白抬起头,看向因为紧张和用力而气喘吁吁、满脸汗水的史阿,目光中的冰冷锐利已被一种歉然和凝重取代。她微微抿了抿唇,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但带着明显的沙哑和诚恳:“史阿,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若非你及时阻拦,险些酿成大祸,坏了乾云的大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吸入肺中,让她彻底冷静下来。“你说得对,刺杀解决不了问题,只会授人以柄,给乾云带来更大的麻烦。”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小巷外董承府邸的方向,但这一次,眼中已没有了不加掩饰的杀意,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审视和决意。

“但是,”董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坚定无比,“董承此獠,竟敢在背后谋划害他,此心可诛,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她转向史阿,目光清亮而锐利,让史阿也震惊无比:“史阿,告诉我,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仅仅是监视吗?”

史阿见董白终于彻底冷静下来,并且思路清晰地问及后续,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松开一直紧抓着董白手臂的手,后退半步,拱手道:“小姐能明白其中利害,实乃丞相之福。目前刘晔先生之意,确是严密监视董承府邸动向,记录所有可疑人员往来,同时已派人加急前往丞相军中报信,请丞相定夺。在丞相指令抵达之前,不宜打草惊蛇。”

董白微微颔首,表示理解这种谨慎的策略,但她的眼神表明,她并不满足于仅仅被动监视。她上前一步,玄色劲装勾勒出她高挑挺拔的身姿,目光灼灼地看着史阿:“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但监视董承,多一双眼睛,多一份力量。史阿,让我加入你们。”

“小姐,这……”史阿面露难色,董白的身份特殊,参与此事风险极大。

“不必劝我。”董白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乾云远征在外,长安城内暗流涌动,我岂能安坐于丞相府中?董承欲对乾云不利,便是我的死敌。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贸然行动,一切听你……听刘晔先生安排。但我必须参与进来。任何敢于伤害、或企图伤害乾云的人,”她的眼中再次闪过一道寒芒,“都必须付出代价。我需要亲眼看着他们,如何自取灭亡。”

史阿看着董白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眸子,知道再劝无用。这位董小姐对丞相的关切远超常人,其心志之坚、性情之烈,也绝非寻常女子。有她加入,固然风险增加,但或许也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助力。他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点头:“既如此……史阿遵命。只是此事机密,千万小心,一切需听从安排,切不可再如方才那般冲动。”

“我答应你。”董白郑重点头,“方才之事,绝不会再发生。现在,我需要做什么?还是继续在此监视?”

史阿看了看天色,又警惕地扫了一眼巷口,低声道:“今日监视已大半日,记录了几人。眼下天色已晚,继续在此恐引人怀疑。小姐且先回府,以免府中寻您不见,引起不必要的猜测。监视之事,我会另作安排,若有进展或需要小姐相助之处,我再设法通知您。”

董白也知史阿言之有理,自己突然久出不归,确实可能引起注意。她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史阿,一切小心。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

“史阿明白。”史阿拱手肃然道。

董白最后看了一眼董承府邸的方向,那目光冰冷如刀,仿佛要将那高墙深院看穿。然后,她不再犹豫,转身,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很快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史阿望着董白消失的方向,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中暗道:“这位董小姐……当真是一点就着的烈火,也是锋利无匹的双刃剑啊。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好。”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普通的布衣,重新变回那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模样,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也迅速离开了这条僻静的小巷。

长安城的夜晚,悄然降临。而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下,一场针对阴谋的暗中监视与反击,因为董白的加入,悄然拉开了序幕。空气里,似乎弥漫开比夜色更浓的紧张气息。

暮色四合,丞相府内早已点起了灯火。相较于东市的喧嚣沉淀,府邸内自有一种静谧庄严的气度。然而,一道玄色身影的快速归来,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这份宁静。

董白步履匆匆,穿过重重庭院,径直走向内院蔡琰所居的主屋。她脸上惯有的清冷此刻被一种压抑的急切所取代,深邃的眸子里,午后那场冲突引发的怒火虽已收敛,却化作了更为沉郁的忧惧和决绝。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便于行动的劲装,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市井间的微尘和寒意。

屋内,蔡琰正端坐于琴案前,指尖并未抚弦,而是对着一卷书简凝神细读,侧影温婉娴静。貂蝉则坐在窗边,就着最后一缕天光,手中绣绷上,一对鸳鸯才绣了一半,针线精巧,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飘向窗外,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牵挂。

远征日久,音讯时断时续,府中女眷的担忧,是共通的。

“琰姐姐,蝉姐姐!”董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打断了室内的安静。她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微凉的夜风。

蔡琰和貂蝉同时抬头,看到董白的神色,皆是一怔。蔡琰放下书简,柔声问道:“小白,何事如此匆忙?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在外遇到了什么事?”她心思细腻,立刻察觉到董白情绪异常。

貂蝉也放下绣绷,起身迎上前,关切地拉住董白微凉的手:“是啊白妹妹,你这身打扮……是出去了?发生何事?”

董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但开口时,声音依旧带着冷意和紧绷:“今日我去东市,遇到了史阿。”

她言简意赅,将如何撞见史阿监视董承、史阿如何被迫说出董承向天子进谗、可能持有密诏欲对简宇不利的事情,以及自己当时怒极欲杀董承、被史阿拼命拦下的经过,快速而清晰地叙述了一遍。她没有隐瞒自己的冲动,但也强调了史阿的分析带来的后怕。

“……史阿所言极是,我若当时真杀了过去,只怕正堕入彀中,反害了乾云。”董白说到这里,指甲下意识地掐入了掌心,眼中闪过一丝懊悔,随即被更深的冷厉取代,“但董承此贼,其心可诛!绝不能放任不管!我已告知史阿,我要参与监视,他勉强答应了。”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蔡琰原本温婉的面容渐渐沉凝下来,秀眉微蹙,那双总是蕴含着书卷气和智慧光芒的眸子里,此刻也燃起了清晰的怒意。

她缓缓站起身,声音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冷肃:“董车骑……竟行此不义之事。夫君在前线浴血奋战,为国御敌,他在长安,受着夫君稳定局势带来的安宁,却欲行此背后插刀之举,实在令人心寒,亦令人不齿!”

她虽不擅武力,但此刻言辞中的锋锐,却显示出其内心的愤怒与坚定立场。

“岂有此理!”貂蝉更是柳眉倒竖,俏脸含霜。她天生性情更为外露,此刻听闻有人欲害简宇,心中怒火腾地升起,原本柔和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夫君在外辛苦,这些宵小之辈竟敢在背后搞鬼!真当我们是好欺的吗?”

她身具光元素之力,情绪激动时,周身仿佛有淡淡的光晕流转,更添几分圣洁的威仪。她看向董白,语气坚决:“小白,你做得对,此事我们不能坐视!算我一个!我倒要看看,那董承能耍出什么花样!”

董白看到蔡琰和貂蝉的反应,心中一定。她深知这两位姐姐对简宇的情意绝不逊于自己,得到她们的支持在意料之中,但亲眼见到她们的愤怒与决心,仍让她感到一股暖流和更强的力量。

她重重点头:“嗯!我回来正是想与姐姐们商议。史阿他们虽在监视,但力量或有不足。我们身在府中,消息终究隔了一层,若能亲自参与,既能多一份力,也能更早洞察危机。”

蔡琰毕竟是府中主母,心思更为缜密沉稳。她压下心中怒火,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们参与此事,确有必要。但需谋划周全,既要有效监视,亦要确保自身安全,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口实,更不能让夫君分心担忧。”

她目光扫过董白和貂蝉,冷静分析:“史阿是男子,长期滞留东市易惹怀疑。但我们不同,女子身份本就是一层掩护。东市繁华,有女眷往来购物、闲逛,实属平常。”

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继续道:“况且,小白你身手不凡,性情冷静,剑法了得,掌控暗元素力,还善于隐匿观察;蝉妹妹你不仅聪慧,更身负光元素之力,感知敏锐,必要时亦有自保之力。由我们参与监视,确有独特优势。”

貂蝉闻言,眼睛一亮,接口道:“姐姐说得是!我们可以轮班!比如,白日里市集热闹,由我前往,借口挑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便于停留观察。我身负光力,对异常气息或能量波动或许比常人更敏感。到了夜晚,市静人稀,更适合小白行动,她身法好,便于在暗处监视。”

蔡琰赞许地点头:“蝉妹妹思虑周详。轮班确是良策,可避免单人疲劳,亦能形成互补。我可居中策应,梳理你们带回的信息,与史阿、乃至刘晔先生他们沟通。府中内外之事,我也好多加留意,看看是否有其他异常风声。”

她虽不直接参与一线监视,但以其智慧,坐镇中枢、分析情报、协调各方,作用至关重要。

董白对蔡琰和貂蝉的提议深表赞同:“姐姐安排得极好。白日蝉姐姐,夜晚由我。我们还可约定暗号,若有紧急情况,便于传递消息。”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具体的监视点位、交接方式以及预警信号。

三女又仔细商议了诸多细节,包括如何化妆改扮避免引人注意,如何利用市集环境作为掩护,如何与史阿建立安全有效的联络渠道等等。屋内的灯火映照着三张风格各异却同样坚定的美丽面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同仇敌忾、守护共同珍视之人的强大信念。

商议既定,董白片刻不愿耽搁,立刻又寻来史阿,将三人的决定和初步计划告知于他。

史阿听闻不仅董白要坚持参与,连主母蔡琰和貂蝉夫人也要加入,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万万不可!几位夫人金枝玉叶,岂能亲身涉险?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史阿万死难辞其咎!监视董承之事,自有我等男儿效力,请夫人们安心在府中等候消息便是!”

董白却态度坚决,目光清冷而执着:“史阿,此事关乎乾云安危,我们无法安心等待。我与姐姐们并非弱质女流,各有能力。我们的计划已考虑周详,轮班监视,互为奥援, 比你们男子长期蹲守更为隐蔽安全。此事,我们心意已决。”

恰在此时,蔡琰和貂蝉也走了出来。蔡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史阿,你的忠心我们明白。但正因事关夫君,我们更需尽力。你放心,我们不会贸然行动,一切会听从你的安排,以安全为重。多一双眼睛,多一份力量,或许就能早一刻发现危机。”

貂蝉也道:“是啊史阿,让我们帮忙吧。我们在府中日夜悬心,能做些什么,反而踏实。”

史阿看着眼前三位女子,感受到她们眼中那份不容动摇的执念和对丞相深切的关怀,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他心中苦笑,丞相这几位红颜知己,当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但另一方面,他也被这份深情和勇气所触动。

最终,他只得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几位夫人坚持……史阿遵命。只是,一切行动,务必以安全为第一要务,若有任何异常,立刻撤离,万万不可逞强!”

接着,董白将三人商定的轮班计划详细告知史阿:貂蝉负责白昼,利用逛市集的身份掩护;董白负责夜晚,凭借身法隐匿侦查;蔡琰居中协调分析。每个时段确保至少有两人在场(包括史阿或其手下),方便配合呼应。

史阿仔细听了,觉得计划确实考虑周到,便补充了一些监视技巧、联络暗号和应急方案。双方最终确认了行动计划。

随后,此事也通报给了留守长安的核心谋士刘晔、满宠以及深知董承其人的李儒。刘晔等人初闻此事,反应与史阿如出一辙,皆是极力劝阻,认为主母们不该亲身犯险。

满宠面色严肃:“诸位夫人,此事凶险,董承非是良善之辈,若被他察觉,后果不堪设想。还是交由我等处理为宜。”

李儒也捻着胡须,阴沉的脸上露出担忧:“是啊,主母们若有闪失,我等如何向主公交代?”

然而,蔡琰代表三女,言辞恳切而又坚定地向几位谋士陈明利害与决心:“诸位先生,夫君安危,系于社稷,亦系于我等。我等并非逞匹夫之勇,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等参与,非但能增强监视之力,更能从不同角度洞察细微。况且,我等身为女眷,反不易引人生疑。请先生们相信我等,必会谨慎行事,一切以大局为重。”

感受到三女不可动摇的意志,以及她们计划中体现出的冷静与周密,刘晔等人面面相觑,最终无奈点头同意。刘晔郑重嘱咐:“既如此,便依夫人们之计。然则,史阿,必须加派人手,在暗处保护诸位夫人安全,万万不可有失!所有信息,需及时汇总研判。”

于是,一张由简宇的谋士、部将以及他的红颜知己共同编织的监视之网,更加严密地笼罩了车骑将军董承的府邸。长安城的夜色与白昼之下,一场无声的较量悄然升级。

蔡琰的智慧、貂蝉的敏锐、董白的凌厉,与史阿等人的专业经验结合在一起,成为了悬在董承头顶的、一双双警惕而冰冷的眼睛。她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远在征途的简宇,静待着可能到来的风暴。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车骑将军董承的府邸。与往常不同,今夜府内的戒备显得格外森严,心腹家将悄无声息地布控在关键通道,阴影处似乎总有警惕的目光扫视。府邸深处,一间偏僻的书房,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垂落,将室内与外界彻底隔绝。

唯有几盏青铜灯树上的烛火,跳跃不定地燃烧着,投射出摇曳而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围坐在一张紫檀木案几旁的几张面孔,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董承坐在主位,身着常服,但腰背挺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光滑的边缘。他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混合了焦虑、狂热与孤注一掷的厉色。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四人,仿佛在掂量每个人的决心与价值。

坐在他左下首的是偏将军王子服,他体型微胖,面容白净,此刻正有些坐立不安,手指不时捻动着自己的胡须,眼神游移,不敢与董承对视过久,额头上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显露出内心的惶恐与挣扎。

对面是长水校尉种辑,他身材精干,面色黝黑,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与狠戾,嘴唇紧抿,坐姿沉稳,但微微前倾的身体暴露了他对此次密谈的高度关注。他身旁的议郎吴硕,则是一副文士打扮,面容清癯,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飞速盘算着利害得失,手指在膝盖上无声地敲击。

最后一位是昭信将军吴子兰,他是被王子服拉来的,此刻眉头紧锁,双臂抱胸,魁梧的身材在灯下投出巨大的阴影,脸上带着几分疑虑和审视,沉默地观察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压抑的沉默持续了良久,仿佛连烛火燃烧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终于,董承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死寂,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庄严感:“诸公,今夜邀各位前来,实有要事相商,关乎社稷存亡,汉室兴衰。”

他顿了顿,目光如钩,再次扫过众人,尤其在王子服和吴子兰脸上停留片刻,见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才缓缓继续,语气悲愤:“陛下虽居九五,然权柄旁落,简宇把持朝政,党同伐异,长此以往,刘姓江山恐将易主!我等世受皇恩,岂能坐视不理?”

种辑立刻接口,声音尖细而激动:“董公所言极是!简宇骄横,目无君上,我等忠义之士,早该奋起清君侧,还政于陛下!”

吴硕也连忙附和,文绉绉地道:“《传》曰,‘君辱臣死’。今简宇虽无显悖,然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局,为社稷计,不可不防微杜渐。”他言辞较为含蓄,但意思明确。

王子服擦了擦汗,声音带着颤音:“诸公忠义,王某佩服……只是,简宇势大根深,若无陛下明旨,我等行事,名不正言不顺,恐难服众,反遭其害啊!”

他再次点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缺乏天子明确的授权。

吴子兰也沉声道:“王将军所言甚是。若无陛下密诏,我等此举与谋逆何异?董公,此事非同小可,需有确凿凭证。”他目光锐利,直视董承,等待一个能让他下定决心参与这掉脑袋大事的充分理由。

董承见火候已到,脸上浮现出凝重无比的神色。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案后方的一个鎏金柜子前,用钥匙打开,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锦盒。

他捧着锦盒,如同捧着稀世珍宝,一步步走回案前。在众人疑惑而紧张的目光中,他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那是只有皇帝诏书才能使用的颜色!

董承将绢帛双手捧起,声音因激动而刻意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庄严:“此乃陛下亲笔密诏!陛下亦深感简宇之患,故特赐密旨,令承相机行事!”

“密诏?”王子服、吴硕、吴子兰三人皆是大惊失色,几乎同时离席,目光死死盯住那卷绢帛。种辑虽已知情,也配合地露出肃穆神情。

董承将绢帛在案上轻轻展开,明黄的绢帛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快速扫过诏书开头,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他必须让这份诏书听起来像是明确的格杀令,而非带有假设意味的授权。

于是,他开口诵读,声音沉痛而决绝,却巧妙地、不着痕迹地略去了开头的两个字:“丞相简宇,阴结徒党,祸乱国典。”

他读得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直接将简宇定性为结党营私、祸乱法度的奸臣。

王子服等人听得心头狂震,脸色发白。这开头实在太凌厉,直接坐实了简宇的罪名!

董承继续念道,语气愈发沉重:“卿可承朕密旨,为国除奸,以清君侧。” “为国除奸”、“以清君侧”,这八个字如同惊雷,在密室中炸响,明确指出了行动目标——清除简宇!

“事急从权,先发后闻。” 最后一句,更是赋予了董承临机专断、先斩后奏的大权!

董承念罢,将绢帛轻轻放在案上,让那方清晰的皇帝玺印暴露在众人眼前。他环视目瞪口呆的三人,声音带着一种悲壮的意味:“陛下密旨在此!诸公还有何疑虑?莫非欲坐视国贼猖獗,辜负圣恩吗?!” 他的目光尤其逼视着刚才提出质疑的王子服和吴子兰。

王子服此刻早已被这“确凿”的密诏冲击得心神摇曳,之前对兵力的担忧、对风险的恐惧,在“奉旨讨逆”这面大旗下显得苍白无力。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向诏书,激动得声音哽咽:“陛下!臣王子服糊涂!竟不知陛下身处如此水深火热!臣愿奉诏,万死不辞!”

吴硕也连忙跪下,高呼:“臣吴硕,愿效犬马之劳!”

吴子兰紧盯着案上的密诏,尤其是那方玉玺,心中虽觉诏书言辞过于直接激烈,不似陛下平日温和风格,但黄绢黑字,玺印鲜明,由不得他不信。在“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铁律以及“从龙之功”的诱惑下,他最终也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陛下既有明诏,吴子兰愿为前驱,诛杀国贼!”

种辑见状,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也随之跪下。

董承看着跪倒的众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成功利用经他“加工”的密诏,将这几位关键人物绑上了他的战车。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好!诸公请起!陛下以重任相托,我等当精诚合作,周密筹划……”

烛火依旧摇曳,墙壁上的阴影随着众人的起身商议而晃动,一场围绕着被篡改的密诏而展开的阴谋,在这暗室中彻底铸成。

董承刻意省略的那两个字“设使”,彻底改变了诏书的性质,将一份授权董承在特定条件下采取行动的预防性指令,变成了一份明确的格杀令,也将这五人乃至他们背后的家族,推向了与权倾朝野的丞相简宇不死不休的险境。

窗外,夜枭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密室之内,烛火摇曳,将五张神色各异的脸映照得明暗不定。在董承篡改的密诏的旗帜下,王子服、吴子兰最后的一丝犹豫也被强行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与亢奋。初步的同盟已然结成,但如何将这张谋逆之网编织得更广、更牢,成为接下来亟待解决的问题。

董承深吸一口气,将案上的诏书小心翼翼卷起,重新放回锦盒,动作庄重,仿佛在安置某种神圣的信物。他回到座位,目光扫过众人,之前的悲愤激动渐渐被一种阴沉的算计所取代。

“诸公,”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导意味,“陛下密旨已明,简宇为国贼,必除之而后快。然则,简宇势大,党羽遍布,仅凭我等之力,即便事成,恐亦难迅速稳定局势,若其麾下将领如麹义、张绣、吕布等兴兵问罪,则长安危矣,社稷危矣!”

王子服刚刚从“奉旨讨逆”的激动中稍稍平复,闻言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道:“董公所虑极是!却不知有何良策,可解此后顾之忧?”他肥白的脸上满是忧虑,仿佛已经看到兵临城下的场景。

种辑三角眼中精光一闪,接口道:“需得寻外力以为奥援,至少要在道义上占据先机,使简宇死后,其党羽不敢轻举妄动,天下诸侯亦能认可我等之举乃‘清君侧’之义举,而非谋逆。”

吴硕捻着稀疏的胡须,沉吟道:“外力……关东诸侯,袁绍、曹操等与简宇素有仇怨,或可引为助力?”

“不可!”董承断然否定,摇了摇头,“袁绍、曹操之辈,皆虎狼之徒,其志不在匡扶汉室,而在吞并天下。若引他们入局,无异于前门驱虎,后门进狼,届时陛下处境恐比现今更糟!”

他这点判断倒是清醒。但是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些人要是来了,会成为新的掌权者,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吴子兰皱眉道:“那依董公之见,该当如何?”

董承身体前倾,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压低了声音,说出思虑已久的计划:“吾意,当秘密遣一心腹死士,携陛下密诏之抄本——自然,是去头去尾,只显核心内容——星夜前往荆州或益州!”

“荆州刘表?益州刘璋?”王子服眼睛一亮。

“正是!”董承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景升(刘表)、刘季玉(刘璋),皆汉室宗亲,虽坐守一方,未必有北伐雄心,但宗庙之情犹在。我等不必要求他们即刻出兵相助,那会吓退他们。只需将密诏内容透露,言明陛下身处险境,我等即将依诏行事,为国除奸。恳请他们在事成之后,能上表朝廷,声援陛下,承认我等之举乃奉旨行事,具是正义即可!”

种辑立刻领会了其中妙处,抚掌道:“妙啊!有此二位汉室宗亲率先表态,天下观望者必云集响应。届时,简宇已死,群龙无首,又有宗亲正名,其党羽便不敢轻易动乱,即便有少数死硬分子,亦可迅速平定!此乃借势之策!”

吴硕也连连点头:“不错,刘表、刘璋素以汉臣自居,有此大义名分,他们多半不会拒绝。只要他们表态,其他骑墙派如张鲁、士燮之流,想必也会跟进。大事可定矣!”

王子服和吴子兰也觉此计甚好,既能争取外部支持,又不至于引狼入室,风险可控。五人对此达成一致。

接着,董承又将目光投向内部:“外部之势可借,内部之心亦需争取。简宇麾下,亦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如荀攸荀公达这等出身颍川荀氏的名士……”

吴子兰疑惑道:“荀公达乃简宇心腹谋士,深得信任,如何争取?”

董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荀氏世代汉臣,清誉满天下。荀公达内心,岂能全然无君?简宇若一直安于臣位,或可相安无事。然观其势,恐有代汉之心!届时,他荀家清誉,必将毁于一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具煽动性:“我可派人私下接触荀攸,不必明言密诏之事,只需陈说利害,点明简宇若再进一步,必将代汉,劝其念及荀氏世代忠贞,汉室四百年恩德,即便不直接参与,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便是对汉室莫大的功劳,足以青史留名!以荀攸之智,必能权衡其中利弊。”

种辑阴笑道:“此计大善!荀攸若中立,简宇集团便如失一臂膀,且能动摇其内部人心。即便他不为所动,我等亦无损失。”

最后,董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期待,说出了他心目中最为关键的一步棋:“至于军中……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一击必杀,则必须争取一人——马腾!”

“马寿成?”王子服一惊,“他新败于简宇,被迫归降,心中必有怨气,但其与其子马超尚在简宇军中为质,他安敢轻动?”

“正因其新败归降,心怀怨望,方可利用!”董承胸有成竹,“马腾乃伏波将军马援之后,亦是汉臣名门之后,岂能甘久居人下?简宇以武力迫其屈服,他表面顺从,内心岂无怨恨?再者,其子马超勇冠三军,若闻其父起事,焉知不会响应?只要说服马腾,许以高官厚禄,承诺事成后让其统领西凉,他必不会拒绝!只要他关键时刻反戈一击,以其在西凉军中的威望,长安城内简宇的兵马,顷刻间可定!”

这番话听得种辑、吴硕热血沸腾,连吴子兰也觉得若真能拉拢马腾,成功率将大增。五人越议越觉得计划周详,仿佛胜利在望。

“好!便依此计而行!”董承最终拍板,“种辑,你负责遴选死士,安排前往荆州、益州之事,务必隐秘!”

“遵命!”

“吴硕,你文笔佳,负责草拟给荀攸的密信,言辞需恳切而又暗藏机锋!”

“明白!”

“王将军,吴将军,联络旧部,暗中筹备,但切莫走漏风声!马腾处,我亲自去说!”

“诺!”

五人又低声商议了一些细节,直至夜深,才各自怀着紧张、兴奋与不安,悄无声息地离开董承府邸。他们自以为谋划缜密,天衣无缝,却不知,从王子服、吴子兰相继入府开始,一双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一间守卫森严的静室中,史阿正低声向刘晔、满宠以及匆匆赶来的李儒汇报。而在一旁的屏风后,蔡琰凝神静听,貂蝉和董白则刚刚换下夜行衣,董白脸上还带着室外带来的寒意,眼神锐利如刀。

“……董承府邸今夜异常,王子服、种辑、吴硕、吴子兰先后密会,至今未散。”史阿禀报道。

貂蝉补充道:“我白日观察,董承府中采买异常,较往日多了许多,且多有生面孔出入,似在囤积物资或接待隐秘客人。”

董白冷声道:“我方才在侧门暗处,见吴子兰离去时,虽故作镇定,但步履匆忙,衣袖下有紧握拳状,似是内心激荡未平。”

刘晔捻须沉吟,目光锐利:“此五人聚首,绝非寻常。王、种、吴皆乃董承旧党,吴子兰新近被拉拢,所图必然不小。”

满宠面色冷峻:“看来,他们是按捺不住了。需加派人手,十二时辰不间断监视,尤其注意他们与外界联络,以及……与军中将领的接触。”

李儒阴恻恻地笑道:“好,好得很!正愁找不到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他们自己跳出来,倒也省了我们不少功夫。密切关注,收集证据,待主公回师,便是这些跳梁小丑的末日!”

蔡琰从屏风后缓步走出,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智慧:“史阿,蝉妹妹,小白妹妹,辛苦你们。监视之余,需特别留意他们传递信息的渠道,尤其是是否有信使秘密出城。此外,长安城内与董承过从甚密的官员、士人,也需纳入监视范围。”

她看向刘晔等人:“几位先生,是否需将此事,以最稳妥快捷的方式,密报夫君?”

刘晔重重点头:“主母所言极是!我即刻安排加急密报,将长安动向详陈主公。在此期间,我等需稳住阵脚,外松内紧,既要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继续活动,以便抓住更多罪证,又要确保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致酿成大变。”

一张无形的巨网,已然悄悄撤下。董承等人自以为高明的三路计划——联络宗亲、策反名士、拉拢降将——其每一步构想,甚至尚未及付诸实施,便已通过史阿、貂蝉、董白等人警惕的眼睛和耳朵,化作密报,沿着通往远方的驿道,飞向简宇的军中大帐。

阴谋在暗室中滋生,而洞察与反击的利刃,已在月光下悄然出鞘,静待着最佳的时机。

长安城内的暗流愈发汹涌。在刘晔、满宠等人的坐镇指挥,以及史阿、董白、貂蝉三人不眠不休的轮班监视下,一张针对董承集团的无形监控大网已然严密铺开。董承府邸周遭的街巷、可能传递信息的集市、乃至几处关键的城门,都布满了隐于暗处的眼睛。

夜色再次成为阴谋的掩护。董承书房内,烛光下,几封密信已然誊写完毕。给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璋的信件,由种辑挑选的一名心腹死士携带,此人其貌不扬,身手矫健,擅长伪装。给荀攸的密信,则由吴硕的一位远房亲戚,一位看似老实巴交的绸布商人携带,借送货之名前往军中荀攸营帐。而最重要的,游说马腾的任务,董承决定派自己府中一位能言善辩、且曾与西凉军有些旧谊的门客前去。

“记住,”董承面色凝重,对即将出发的三人低声嘱咐,“信在人在,信失人亡!若能不成,便毁信自尽,绝不可落入敌手!”他的眼神狠厉,透着一股决绝。

三人肃然领命,各自将密信藏于身上最隐秘之处——死士将薄绢密信塞入特制的鞋底夹层;布商将信卷成细条,藏入一匹上好绸缎的卷轴之中;门客则将写给马腾的信贴身收藏,外面再罩上普通衣衫。

他们自以为行动隐秘,却不知刚出府门,便已被盯上。

那绸布商人赶着驴车,刚拐出董承府邸所在的街巷,便被两名看似偶然路过的巡城兵士拦住盘查。兵士态度强硬,仔细检查货物。隐藏在暗处的董白看得分明,那布商虽强作镇定,但额角冷汗涔涔。

果然,在兵士“例行”的仔细翻查下,绸缎卷轴中的密信被搜出。布商面如死灰,还想挣扎,却被兵士迅速制服,连人带信悄无声息地带走。这封企图策反荀攸的信,未能送出多远便落了网。消息很快传回,蔡琰闻之,只是淡淡颔首,吩咐将人犯与密信交由满宠严加审讯。

那名死士更为狡猾,他并未走大门,而是趁夜色从府邸后墙一处隐蔽角落翻出,落地无声,迅速融入阴影之中。然而,他并未察觉,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是董白。

董白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尾随其后,想看看他是否还有同党或特定交接地点。死士穿街过巷,专挑僻静处行走,最终来到城南一处即将启程的商队驻地,似乎想混入商队出城。就在他试图与商队管事接触的刹那,董白动了!

董白身影如电,傲影剑甚至未曾出鞘,只用剑鞘精准击中死士后颈要穴。死士闷哼一声,软倒在地。董白迅速从其鞋底搜出密信,检查无误后,将人交给了悄然出现的史阿及其手下。“送去给满宠先生。”董白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这封欲送往荆襄的密信,也宣告失败。

然而,百密一疏,或者说,对手也并非全然无能。董承派往马腾处的门客,极为老练。他并未在夜间行动,而是选择在次日清晨,趁市集刚开、人流渐多之时,换了一身普通文士衣衫,从容自若地从董府侧门走出。

他并未直接离开长安去找马腾,而是先去了东市一家书肆,佯装购书,又进入一家酒肆小酌,其间数次变换路线,行为自然,毫无破绽。负责白日监视的貂蝉虽觉此人气度不凡,不似寻常门客,且从董府出来,值得关注,但一时也无法确定其具体任务。

加之清晨时分,市集人流复杂,跟踪难度极大。这名门客凭借其反跟踪的经验和沉稳的心理素质,最终成功地甩开了可能的眼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当他再次出现时,已靠近马腾军帐。

阴谋诡计、智斗权谋暂且按下不谈,话说乾云班师途中,又有趣事。

时值秋高气爽,天穹如洗,连绵的军营依水傍势,旌旗招展。大军凯旋,士气高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松而热烈的氛围。就在这休整之日,一场备受瞩目的对决即将上演——丞相简宇,将与已然伤愈、英姿更胜从前的“锦马超”马孟起,进行一场纯粹的枪法较量。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各营,将校兵卒们早早闻讯而来,在平野上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人声鼎沸,翘首以盼。中央的空地已被清理出来,土地夯实,正是切磋的好场所。

简宇一身玄色劲装,并未披甲,身姿挺拔如岳。他手中那杆乌沉沉的霸王枪,虽无华丽装饰,却自有一股沉重磅礴的气势,仿佛与他融为一体。他面容沉静,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平和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马超则是一身白袍银甲,衬得他面如冠玉,眼若流星,俊朗非凡。他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在秋日阳光下熠熠生辉,枪尖寒芒点点,虎头吞口栩栩如生。

与之前交锋时的冷厉逼人不同,此刻的马超,眼中燃烧的是纯粹的战意与对强大对手的尊重,再无半分戾气。他伤势尽复,状态正值巅峰,渴望在这场约定不使用元素力的纯粹武技较量中,验证自己的成长。

军师荀攸、贾诩、成公英、大将赵云、许褚、张辽等核心人物皆在场边观战。赵云面带微笑,看着场中即将对决的两人,尤其是意气风发的马超,眼中带着期许。许褚则摩拳擦掌,大声嚷嚷着为双方鼓劲。张辽目光沉稳,仔细审视着场地与二人的状态。

简宇环视四周,朗声笑道:“今日与孟起切磋,只论枪法,不涉他力,点到为止,诸位同袍皆为见证!” 声音清越,传遍全场。

马超抱拳,声如洪钟:“丞相放心,超必倾尽全力,请指教!”

“好!” 简宇颔首,单手持枪,霸王枪斜指地面,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自然流露,“孟起,请!”

“得罪了!” 马超眼中精光暴涨,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如白色疾风般掠出!虎头湛金枪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直取简宇中宫,正是西凉枪法中的凌厉起手式!枪出如龙,迅猛无比,显示出马超扎实无比的根基和强大的爆发力。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低呼,为马超这惊艳一枪所震撼。

简宇却不慌不忙,眼看枪尖将至,脚下步伐微微一错,身形如磐石般沉稳,手中霸王枪后发先至,看似缓慢,实则精准无比地向上斜撩!乌黑的枪杆准确地格挡在湛金枪的枪头之下三寸处,正是力道用老将生未生之节点。

“锵!”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两股巨力碰撞,马超只觉枪身上传来一股浑厚无比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攻势不由得一滞。他心中暗惊:兄长好强的膂力,好精准的眼力!

一击受阻,马超毫不气馁,反而战意更盛!他枪法一变,如狂风暴雨般展开,“横扫千军”、“回马望月”……西凉枪法的精髓被他施展得淋漓尽致,枪影重重,寒光点点,将简宇周身要害尽数笼罩。每一枪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变化,时而刚猛无俦,时而诡谲刁钻,看得周围将士眼花缭乱,喝彩声不断。

然而,身处枪影中心的简宇,却如激流中的巨石,岿然不动。他手中的霸王枪挥舞开来,并无太多花哨招式,只是“崩、拔、压、盖、挑、扎”等基础动作,但每一式都蕴含着他千锤百炼的武道至理和磅礴巨力。

他的枪法大巧若拙,看似简单,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格开、化解马超的凌厉攻势。霸王枪或如蟒蛇出洞,迅猛突击;或如泰山压顶,以力破巧;或如柳絮随风,轻灵卸力。任凭马超枪法如何变幻,简宇总能从容应对,守得滴水不漏。

场中只见:白袍如雪,枪似游龙,攻势如潮;玄衣如墨,枪如擎岳,守势如山。两人枪来枪往,身影交错,战况激烈无比,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马蹄翻飞,尘土微微扬起,更添几分沙场豪情。

马超越战越勇,也将自身枪法推至巅峰。他久攻不下,心知必须使出绝技,猛地一声长啸,气势再度攀升,虎头湛金枪仿佛活了过来,枪尖颤抖,发出嗡嗡鸣响,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招!此招虚虚实实,一枪刺出,仿佛化出数十道枪影,难辨真假,直刺简宇面门、咽喉、胸口等多处要害,凌厉至极!

这一招使出,连场边的赵云都微微颔首,露出赞赏之色,许褚更是瞪大了眼睛。

面对这精妙绝伦的一击,简宇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赞许,但他并未后退,反而踏步向前,深吸一口气,体内气血奔涌如江河!他双臂肌肉贲张,霸王枪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拘泥于守势,而是使出了霸道无匹的一击!

这一枪,毫无花巧,就是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极致!乌黑的枪影如同一条咆哮的黑龙,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穿透了那重重虚幻的枪影,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马超虎头湛金枪的真身枪尖!

“叮——!”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

马超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顺着枪身汹涌而来,虎口剧震,再也把握不住,虎头湛金枪脱手而非,化作一道金光,“嗖”地一声斜插在数丈外的地上,枪尾兀自剧烈颤动!

而简宇的霸王枪尖,在点飞马超兵刃后,去势未尽,却稳稳地停在了马超咽喉前一寸之处,枪尖寒意刺骨。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分出胜负的一击所震撼。

马超怔怔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又看了看咽喉前那乌沉沉的枪尖,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但随即,这神色便被由衷的敬佩与叹服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洪亮而诚挚,再无半分不甘:“兄长神武,超……输得心服口服!”

简宇缓缓收枪,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上前一步,扶住马超的手臂:“孟起贤弟承让了!你的枪法已臻化境,为兄亦是全力以赴,方能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假以时日,贤弟成就必不可限量!”

马超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赤诚的光芒,他朗声大笑,声震四野:“哈哈哈哈哈!能得兄长如此赞誉,超三生有幸!今日一战,超方知天外有天!自此以后,马超愿认丞相为兄长,此生唯父亲与兄长之命是从,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这番话,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简宇亦是开怀大笑,用力拍了拍马超的肩膀:“好!能得孟起这般英雄为弟,亦是简宇之幸!来人,取我珍藏的佳酿来,我要与贤弟痛饮此杯,庆贺今日!”

亲兵迅速捧上一坛泥封未开的美酒。简宇亲手拍开泥封,醇厚的酒香顿时四溢。他倒满两大碗,将其中一碗递给马超。

两人相视一笑,高举酒碗。

“干!”

“干!”

碗中美酒一饮而尽!辛辣与甘醇交织,如同这场酣畅淋漓的对决,令人热血沸腾。

“好!” “丞相威武!” “马将军豪迈!” 周围围观的将士们此刻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喝彩声,声浪直冲云霄。所有人都为这场精彩绝伦的对决,更为这英雄相惜、义结金兰的场面而激动不已。

阳光洒在河畔平野上,映照着简宇与马超的身影,也映照着这支凝聚力更胜从前的凯旋之师。经此一战,马超对简宇的武艺与气度彻底折服,兄弟名分就此奠定,西凉军心,亦更加稳固地系于简宇一身。

夜色笼罩着连绵的联军大营,刁斗声声,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中军大帐方向灯火通明,而属于马腾所部的营地则秩序井然。尽管是新附之军,但在简宇的妥善安置和马腾的积极配合下,已较好地融入了整体。

马腾的军帐内,牛油蜡烛稳定地燃烧着。马腾未着甲胄,神情相较于以往归降初期的阴郁,显得平和了许多。

简宇不仅在接受他归降时给予了充分的尊重和台阶,保全了他和部下的尊严与基本实力,今日更是让年轻豪勇的儿子马超与丞相结拜为异姓兄弟,女儿马云禄亦与简宇麾下大将、其师弟赵云情投意合,结下良缘。

这一系列举措,既显诚意,又巧妙地将两家利益深度捆绑,让马腾切实感受到了归属与未来。他对简宇,已是心服口服。

帐外亲兵低声禀报,称有自称故人之仆的陌生人求见,并呈上一枚玉佩。马腾接过一看,是旧识董承的信物。他眉头微蹙,董承在此刻派人潜入大营,其意不言而喻。一丝冷笑掠过马腾嘴角,心中已有了计较。

“带他进来,小心戒备,莫要惊动旁人,但也别让他溜了。”马腾沉声吩咐,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掌控一切的沉稳。

片刻后,亲兵引着一个穿着杂役服、面露疲态但眼神闪烁的男子入帐。那人见到马腾,立刻躬身行礼,低声道:“小人奉董车骑之命,冒死前来,有要事禀告马将军。”

马腾挥退亲兵,帐内只剩二人。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来人,淡淡道:“董承派你来的?所为何事?可知此处是军营重地,擅闯者死。”

来人被马腾的气势所慑,但仍是硬着头皮,取出贴身藏好的密信,双手奉上:“将军请看此信,便知分晓。董车骑言,此事关乎汉室存亡,亦关乎将军前程。”

马腾接过那卷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绢帛,展开浏览。信中所写,无非是董承篡改后的“密诏”内容,指责简宇“阴结徒党,祸乱国典”,并以“陛下密旨”之名,号召“清君侧”,并许以高官厚禄,希望马腾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看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言辞和拙劣的诱惑,马腾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鄙夷。若是在他刚归降、心有不甘之时,此信或能搅动他心绪,但如今,他深知简宇为人与能力,更珍惜眼下来之不易的安定与家族联姻带来的新机遇。董承此举,在他眼中无异于跳梁小丑,自取灭亡。

然而,马腾脸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反而在看完信后,眉头紧锁,故作沉思状,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仿佛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时而看向那封信,时而抬眼打量帐外,显得犹豫不决。

来人紧张地观察着马腾的反应,见他如此神态,以为说动有望,连忙趁热打铁,低声道:“将军,陛下密诏在此,大义名分已定!简宇倒行逆施,天下共知!将军乃忠良之后,岂能屈身事贼?董车骑已在长安布置妥当,只待将军响应,便可里应外合,成就大事!届时,将军便是中兴功臣,名垂青史!”

马腾沉默良久,方才长长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将密信缓缓折好,却没有立刻交还,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来人,压低声音道:“董承……在长安,究竟有几分把握?此事非同小可,若无万全准备,便是将我等身家性命尽数赔上!”

来人见马腾询问细节,心中大喜,以为他已入彀,连忙将王子服、种辑等人参与的情况夸大其词地描述了一番,极力渲染长安城内“忠义之士”云集响应、只待外援的景象。

马腾听罢,脸上露出一丝“决然”,沉声道:“好!你回复董承,他的意思,某明白了。陛下既有密诏,腾身为汉臣,自当效命!让他放心,届时……某知道该怎么做!”他这话说得含糊,却给了对方足够的想象空间,仿佛已经承诺会在关键时刻起事。

来人喜出望外,连忙躬身:“将军深明大义!小人定将将军之意带回!董车骑必不负将军!”

“嗯。”马腾点点头,神色“凝重”,“你速速离去,一路小心,切莫走漏风声。”他唤来亲兵,吩咐其将信使秘密带离营地。

信使刚一离开,马腾脸上所有的犹豫和“凝重”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和肃杀。他丝毫不敢耽搁,立刻将那份密信原样收好,沉声对帐外心腹命令道:“备马,本将要立刻面见丞相,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很快,马腾的身影便出现在简宇的中军大帐之外。经通传后,他大步走入帐中,只见简宇仍在灯下批阅文书。

“寿成深夜来访,有何要事?”简宇放下笔,抬头看向马腾,目光平静深邃。

马腾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双手将那份密信呈上,语气沉稳而坦诚:“丞相,末将刚刚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乃是董承派来的说客。此信乃董承矫诏,妄图蛊惑末将作乱。末将已假意应允,将其稳住。特来向丞相禀明实情,并请丞相定夺!末将及西凉将士,对丞相绝无二心,愿听丞相号令!”

简宇接过密信,迅速浏览一遍,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放下信,看向马腾,眼中带着赞许:“寿成请起。此事,我已知晓大概。你能即刻来报,足见忠忱。”

简宇起身,走到地图前,沉吟片刻,道:“董承此举,虽是螳臂当车,但亦可加以利用。他既欲行此不臣之事,我便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将暗中的同党尽数暴露出来。”

他转向马腾,目光锐利:“寿成,你做得很好。便将计就计,假意与董承周旋,获取其信任,摸清其全部计划与党羽。待其发动之时,便可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马腾心中一震,对简宇的深谋远虑和冷静果决更为佩服,当即抱拳,慨然应诺:“末将遵命!定不负丞相重托,将此伙逆贼一网打尽!”

送走了带着反间重任、步履沉稳的马腾,简宇独自立于中军大帐门口,秋夜的凉风并未吹散他眉宇间的凝思。长安的阴云,始终是他心头最重的牵挂。

就在这时,亲兵队长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促:“丞相,胡车儿回来了!正在营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面禀!”

简宇眼中精光一闪。胡车儿!此人勇力非凡,能负五百斤,日行七百里,是他麾下极少数的、专门负责在最危急关头传递绝密信息的特殊人才。他此刻不在长安,却突然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军营,只能说明一件事——长安有变,而且是足以动摇根本的剧变,迫使刘晔动用了这张最后的王牌。

“速带他进来!严密警戒,不得有任何闲杂人等靠近大帐!”简宇的声音斩钉截铁,转身回帐,步伐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片刻,帐帘被猛地掀开,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带着一股夜风的寒意卷入帐内。正是胡车儿!他此刻须发凌乱,满脸风霜,眼窝深陷,嘴唇干裂,那身原本结实的劲装也被荆棘刮破数处,显然是以极限速度长途奔袭而来,体力消耗极大。

但即便如此,他的一双虎目依然炯炯有神,见到简宇,“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的手都因疲惫和激动而微微颤抖:“丞相!末将胡车儿,奉刘晔先生之命,星夜兼程,送来绝密情报!”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破锣一般。

“快起来!”简宇一个箭步上前,亲手扶起这员忠心耿耿的猛将,触手只觉他臂膀肌肉僵硬如铁,可知这一路是何等艰辛。简宇目光凝重,沉声道:“辛苦你了!长安情况如何?”

胡车儿喘了口粗气,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从怀中贴肉处,掏出一个用多层油布紧紧包裹、封着特殊火漆的小小金属管。那火漆的印记,正是刘晔的私章。他双手将金属管高举过顶:“丞相,此乃刘晔先生亲笔所书,情报来源……是兰平!”

兰平!这个名字让简宇瞳孔微缩。那是他多年前巧妙安排、如今已在宫中站稳脚跟,成为宦官之首、刘协心腹,甚至能接触到核心机密。动用了兰平这条线,意味着情报直接源自宫闱深处,其重要性和准确性,毋庸置疑!

简宇接过那尚带着胡车儿体温的金属管,指尖内力微吐,巧妙地震碎火漆,取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的特种绢帛。他快步走到灯下,展开细读。绢帛上是刘晔那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显然书写时情况紧急。

随着目光迅速扫过字里行间,简宇脸上的线条一点点绷紧,如同石刻。

绢帛上清晰地写明:董承利用他远征在外的时间,不断向陛下刘协进谗,极尽挑拨之能事。而年轻的天子,在猜忌和权臣阴影的长期压抑下,心态已然发生变化,竟被董承说动,私下授予董承一份密诏,诏书内容正是:“设使丞相简宇,阴结徒党,祸乱国典。卿可承朕密旨,为国除奸,以清君侧。事急从权,先发后闻。”

刘晔在信中强调,此诏虽以“设使”开头,留有余地,但授予董承“先发后闻”之权,已是极大的危险信号,表明陛下已默许甚至鼓励董承对简宇采取行动!董承得到此诏,必会加以利用,目前长安城内暗流汹涌,情势已万分危急!

“呵……”简宇放下绢帛,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轻、却蕴含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没有焦点地望向帐壁上跳动的光影,仿佛要穿透这营帐,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座巍峨又压抑的长安皇城,看到那个他曾竭力扶持的少年天子。

失望,如同深秋的寒露,一点点浸透他的心扉。他为刘协,为这个摇摇欲坠的汉室,付出了多少心血?外拒强敌,内修政事,平衡世家,安抚流民……他殚精竭虑,只望能稳住局势,为汉室留下一线生机。

他自问虽掌大权,却从未有过僭越之心,至少此刻没有。可换来的,竟是这般的猜忌,这背后无声的刀子。

他仿佛能看到刘协在那深宫之中,既依赖他的力量,又恐惧他的权势,在董承之流的蛊惑下,终于迈出了这危险的一步。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和被背叛的刺痛,席卷了简宇。他为之奋斗的目标,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模糊和可笑。

至于董承,简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跳梁小丑,沐猴而冠!凭借些许阴谋诡计和皇帝的些许默许,就妄图撼动参天大树,简直是自取灭亡!此等蠢物,正好借此机会,连同那些心怀异志之徒,连根拔起!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良久不语。帐内只有蜡烛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胡车儿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简宇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压迫感。

最终,他缓缓转身,走向帐门,掀开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空,目光似乎穿越了黑暗,直射东方长安的方向。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复杂、失望,渐渐变得冰冷、坚硬,如同淬火的寒铁。

所有的怅惘和心软,在这一刻被彻底压下。他是简宇,是这支大军的统帅,是这乱世中必须站稳的擎天之柱。既然别人已亮出刀锋,那他唯有以更强大的力量,粉碎一切阴谋,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宰!

他松开手,帐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夜色。简宇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对仍跪在地上的胡车儿说道:“情况本相已尽知。你一路辛苦,立下大功,先下去好生休养,自有重赏。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中军大帐,众将升帐议事!”

“末将遵命!”胡车儿感受到丞相身上那股熟悉而可怕的决断气势,心中大定,恭敬退下。

大帐内,简宇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的“长安”二字上,眼神锐利如刀。风暴将至,而他,必须成为掌控风暴的那个人。东归之路,注定要以雷霆之势,涤荡一切宵小了。正是:

孤忠烬处枭雄起,汉月残时霸业新。

欲知乾云如何应对,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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