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再出声阻止。
一个赌博而已！
不管谁输谁赢。
他是皇帝，金口玉言，乾纲独断，将来有的是机会，化解这种小事。
长孙无忌被架在火上烤，感受着众人的目光，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脸上不由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呵呵！秦王殿下……真是好气魄！”
“既然殿下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臣若是再退缩，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好！老臣……便接下殿下这个赌约！”
“若殿下赢了，证明此物真乃祥瑞，乃国之大幸！”
“届时，不必殿下多言，老夫自当上表陛下，辞去官职，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踏入长安城半步！以谢老夫今日之有眼无珠之罪！”
这话说得比李恪更狠，直接赌上了自己经营半生的官位和政治生命。
众人闻言，再次倒吸一口冷气！这赌注……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李恪不再多言，上前一步，伸出手掌，道：
“君子一言！”
长孙无忌伸出大手，冷声道：“驷马难追！”
“啪！”
清脆的击掌声回荡在田埂之上，象征着这场惊人赌约，正式成立！
李世民看着彻底杠上的两人，摇摇头道。
“恪儿！辅机！你们……真是胡闹！”
“一个亲王，一个国公，帝国柱石，竟在这田间地头，像市井之徒一般赌咒发誓，成何体统！”
“也罢！既然话已出口，朕便允了你们这点‘乐趣’！但是……”
李二微微一顿：“朕事先声明，不管秋后结果如何，方才所说的辞去爵位、告老还乡之类的话，统统都给朕当作戏言！”
“是！父皇！”
“臣……遵旨！”
皇帝发话，金口玉言，李恪和长孙无忌只能躬身应命，给皇帝面子。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陛下的这番话，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赌约已经立下，就不再是简单的戏言了。
李恪若赢！
长孙无忌即便不辞官，也必然颜面尽失。
反之。
李恪若输。
即便保住亲王爵位，一个“夸海口”、“欺君罔上”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提！”
李世民挥了挥手，强行结束了这个话题，将目光重新投向土豆田：
“还是好好看看这祥瑞吧！司农寺的人呢？详细说说如今的情况！”
一场风波暂时被压下，众人却各怀心思。
李恪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里冷笑。
长孙老狐狸，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等到秋收，土豆出土，看你怎么收场？
李恪坚信这些土豆的产量，一定会非常高。
首先是种子。
中薯五号，本就是高产、抗病的优质品种，亩产两三千斤轻轻松松。
其次。
司农寺的这些人，把土豆田看得太好了。
除草、浇水、施肥，简直就是精细管理。
这种情况下，产量要是低了，才有鬼呢！
在司农寺小吏的引导下，一行人围着百亩土豆试验田，转了一大圈。
随后离开曹家庄，一行人信马由缰，沿着波光粼粼的渭水河畔策马而行。
不知不觉间，队伍已行至秦岭北麓脚下。
山峦叠翠，近处草木葱茏，风景愈发秀美。
突然！
“嗷呜！”
侧面山坡上，传来一阵树木摧折的巨响。
下一秒。
一头体型硕大，獠牙外翻的野猪，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带起一片烟尘。
野猪身后，一头毛色黑亮的黑熊紧追不舍。
那黑熊显然在捕猎，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扑倒那亡命奔逃的野猪。
突如其来的猛兽，吓得李世民等人的坐骑一阵骚动，不安地刨着蹄子。
“保护陛下！”
侍卫们反应极快，迅速上前，结成阵型，将李世民和一众大臣护在中心。
“慌什么？”
李世民却毫无惧色，反而闪过兴奋之色：
“不过是一熊一彘，朕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他从马鞍旁解下铁胎弓，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狼牙箭。
“嘎嘎嘎！”
弓弦缓缓拉开，李世民目光锐利如鹰，锁定了那只人立咆哮的黑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支势大力沉的利箭，竟从众人左侧的另一处山坡后疾射而出。
这支箭来得极其突兀，而且角度刁钻。
下一秒！
“噗嗤！”
利箭正中黑熊粗壮的脖颈侧面，强大的力道甚至带着箭簇透体而过。
“嗷！！！”
黑熊发出一声惨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踉跄着试图往回跑。
然而仅仅跑出几步，便轰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彻底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猛兽出现到黑熊被一箭射杀，不过短短几个呼吸，快的眼花缭乱。
李世民保持着拉弓的姿势，箭还搭在弦上，却已经失去了目标。
脸上的表情凝固，带着一丝错愕和郁闷。
程咬金、尉迟恭、长孙无忌等人纷纷皱眉，齐齐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是谁？
箭法如此精准狠辣？力道如此霸道刚猛？
“七妹好箭法！”
“哈哈哈！不愧是咱家七妹！这箭法！硬是要得！一箭穿喉！漂亮！”
一阵粗犷的夸赞声，从那边的山坡后传来。
李世民与身旁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愕。
尤其程咬金，眼皮一跳，脸色黑了下来。
果然！
只见左侧山坡后面，树林一阵晃动，紧接着，一队人马转了出来。
为首是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壮汉，一个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
仔细一看！
他们的相貌，竟与程咬金有着七八分相似，活脱脱青春版的程咬金。
被几个青春版程咬金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位手持一张牛角硬弓的少女。
这少女身姿高挑，约莫十四五岁年纪。
一张鹅蛋脸端庄明媚，眼睛大而明亮。
透着一般闺阁女子没有的灵动和英气。
她的下巴微微扬起，嘴角带着一丝自信。
整个人像一株迎着阳光生长的小白杨，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和野性之美。
李世民看着这奇特组合，尤其是那被围在中间的英气少女，又瞥了一眼身边脸色发黑的老伙计，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失笑道：
“知节，山坡下那几位好汉，还有那位女神射手，莫非是你家的崽？”
程咬金又是尴尬又是恼火，瓮声回道：
“让陛下见笑了！正是老臣家那几个不省心的孽子和没规矩的丫头！”
说罢，老程直接冲那边喊道：“逆子、逆女，还不快过来拜见陛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