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单肩挎着包，就那么随意地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削弱了他身上那份凌厉的气场。
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手边还提着一个白色的药店袋子。
看到她出来，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朝她走过来。
“给你。”江澈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她，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温软愣了一下，接过来，发现里面是两支活血化瘀的药膏。
“我额头已经好了。”她小声说。
“备用。”江澈的理由总是这么简单粗暴：“校医说这个效果好。”
言下之意，他已经专门去问过校医了。
温软的心里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暖意，捏着药膏袋子的手紧了紧。
“……谢谢。”
“不客气。”江澈看着她，似乎在寻找下一个话题。
夜晚的凉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那点红印确实已经完全消散了，只留下牛奶般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的目光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落在了她抱在怀里的练功舞蹈服和鞋子上。
“刚结束？”
“嗯。”温软点头：“今天加训了。”
“很辛苦？”
“还好，习惯了。”温软笑了笑：“你呢？你不是也要训练吗？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教练有事，提早结束。”江澈言简意赅地解释完。
然后，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好像就是他和她之间相处的常态。
两个在各自领域都能独当一面的王者，凑在一起，却常常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冷场。
温软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
她想，总不能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风里干瞪眼。
她主动开口，打破了尴尬：“你要回宿舍吗？”
“不急。”江澈回答得很快，仿佛生怕她下一句就是再见。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从嘴里又挤出几个字：“去喝点东西吗？”
这是他第一次，发出正式的邀请。
温软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略带紧张的眼神，那双漆黑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却流露出一丝期待和不确定。
温软发现，她好像没办法拒绝。
“好啊。”她听见自己轻快的声音。
江澈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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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隔壁有一家营业的咖啡奶茶店，是学生们约会和自习的圣地。
两人走进去，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江澈把菜单推到她面前：“想喝什么？”
温软看了一圈，要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她需要保持身体，很少碰冰的或者刺激性的饮料。
江澈则要了一杯冰美式，没加糖没加奶。
等待饮品的时候，两人之间好像又只剩下了沉默了。
温软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却能感觉到对面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的专业……”江澈收回看她的眸光，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是不是很难？”
“嗯？”温软抬起头。
“我看过你们跳舞”江澈的视线转向窗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那些动作，看起来很……反人类。”
他用了反人类这个词，让温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形容，虽然粗糙，但意外的精准。
她的笑声像清脆的风铃，让江澈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
他转回头，看着她弯弯的笑眼，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是很难。”温软收敛了笑意，认真地回答：“每一个看起来毫不费力的动作，背后可能都是成百上千次的练习。”
压腿、下腰、垫脚……这些都是基本功，每天都要练。
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老师知道，三天不练，或许观众就知道了。
温软的眼神里透出一种光，那是属于梦想的光。
“有时候受伤也是家常便饭，脚踝、膝盖、腰，都是老伤区。”
江澈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明明看起来那么柔软，那么恬静，可说起这些伤痛时，语气却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有种找到共鸣的感觉，她和他，是同一种人。
他身上那些因为高强度训练留下的新伤旧伤，那些日复一日的特训，还有投出的成千上万个篮球，和她的汗水、伤痛，本质上并无不同。
他们都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意志，去追求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顶峰。
“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他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温软歪了歪头，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想了想，才轻声说：“因为喜欢啊，站在舞台中央，当追光灯打下来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我的。”
“那种感觉，值得我付出一切。”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江澈的心，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服务员把饮品端了上来，温热的牛奶，和冰冷的美式，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摆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江澈顿了顿，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那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却让他格外清醒。
“我爸”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以前是篮球运动员。”
温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像是有点意外他主动分享自己的事。
“他很有天赋，是当时国内最好的后卫之一，但是……在一次关键比赛前，他跟腱断了。”江澈的眼神暗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在那之后，他就退役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
温软静静地听着，就好像看到了江澈身上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压力。
“所以，我加入校队，想要通过这个机会，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他的目光里，有勇往直前的决心，也有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和孤独。
温软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就给人一种想要抱抱他的感觉。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做，只是端起自己的牛奶，朝他举了举杯子。
“那就祝我们”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都能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
江澈愣住了。
他见过很多人对他说加油，对他说你一定可以的，但从没有人，用我们这个词。
她没有说祝你，而是祝我们。
她把他，和她自己，放在了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她理解他的梦想，就像理解她自己的一样。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那颗一直被严苛训练和胜负欲包裹得坚硬无比的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他端起那杯冰美式，和她的牛奶杯，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
“叮。”
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契约的达成。
“好。”他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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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送温软回到宿舍楼下。
“早点休息。”他说。
“你也是。”温软点头。
两人道了别，温软转身上楼，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路灯下，江澈还站在原地，没有动，看到她回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挥了挥。
温软笑了，也朝他挥了挥手，这才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回到宿舍，林晚晚立刻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老实交代，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啊，干什么去了？”
温软把那两支药膏放在桌上，心情很好地说：“和一个……朋友，喝了杯牛奶。”
一个，想要认真了解的...朋友。
只不过是男生。
而楼下，江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宿舍楼的灯光都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温软的对话框，想说点什么，却又删删改改。
最后，他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是他刚刚偷拍的，桌子上那杯牛奶和那杯冰美式并排放在一起的画面。
没有配任何文字。
但温软，一定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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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馆里
砰、砰、砰的运球声和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交织在一起，奏响着力量与激情的交响乐。
A大校队正在进行日常训练，气氛却比平时要紧张许多，因为再过一个月，就是全国联赛分区赛，所有人都铆足了劲。
主教练李卫国，是一个小麦肤色，身材精悍的中年男人，正抱着手臂，表情严肃地站在场边，他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的扫过场上每一个队员。
在校队里，人称‘黑面神’，当他的视线落在江澈身上时，皱了皱眉。
江澈今天的状态依旧很好，突破、变向、急停跳投，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充满了爆发力，但李卫国总觉得，这小子身上，似乎多了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想到听到的一些言论，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训练中场休息，队员们气喘吁吁地围在场边喝水。
李卫国把江澈单独叫到了一边。
“江澈”他开门见山，语气严肃：“最近我听到一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
江澈拿起毛巾擦汗的动作一顿，他知道教练要说什么了。
“一个运动员，特别是一个有天赋、有目标的运动员，最怕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李卫国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不是伤病，是分心。”
他没有直接提温软的名字，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教练，我……”
“你先听我说完。”李卫国打断他：“你父亲当年的事，你比谁都清楚，天赋这东西，老天爷赏饭吃，但能不能把这碗饭端稳了，端到最后，靠的是自己。”
“女人、恋爱，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你来说，是奢侈品，甚至是毒药，它会分散你的精力，消磨你的意志。”
李卫国的话说得很重，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江澈的心上。
“我理解年轻人荷尔蒙冲动，但你不一样，你是校队的王牌，是整个球队的领队，全国联赛是你父亲对你的期待，也是决定你未来发展的道路，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篮球馆里很安静，教练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队友都听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江澈沉默着，另一只攥着水瓶的手指，骨节泛白。
他知道教练是为他好。
这些话，他父亲从小到大对他说过无数遍，他一直也以此为准则，将篮球视为自己生命的全部。
以前，他不想，一部分是严密的训练让他没有时间去想，另一部分是因为没有遇到能让他心动的女孩。
但现在，他好像遇到了那个让他心动，并为之喜欢的女孩。
江澈抬起头，迎上教练审视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和动摇。
“教练，我分得清主次。”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她不是我的分心，也不是毒药。”
李卫国没想到他会直接反驳，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保证，我的状态不会受任何影响。”江澈没有再过多解释，他知道，对于教练这种严格的人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给我加练。”他将水瓶和毛巾放下，直视着教练：“今天的所有训练项目，我加做两组。”
这是他的回答，也是他用汗水实力，回应他的最佳方式。
李卫国看着他眼中那团不曾熄灭的火焰，沉默了半晌，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整个篮球馆都成了江澈一个人的秀场。
折返跑，他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每一次触线都用尽全力。
卧推，杠铃的重量在不断增加，他咬着牙，手臂的青筋暴起，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
投篮练习，他站在三分线外，一个接一个，篮球划出优美的弧线，空心入网的声音，清脆得像战鼓。
队友们都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专注，如此……恐怖的江澈。
那不像是训练，更像是一种发泄，一种证明。
王浩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悄悄对另一个队友说：“澈哥这是……要把自己练死啊。”
“不”那个队友摇了摇头，目光里满是敬佩：“这应该是爱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