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宇宙的混沌气流如同冰冷的刀锋，刮在脸上生疼。苏沐瘫坐在虚空中，望着裂隙闭合的方向，喉咙里不断发出压抑的呜咽，左手死死攥着断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阿禾将最后一个孩子护在身后，目光扫过周围——幸存的除了她和苏沐，只有三个修士，以及五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原本就稀薄的生机，此刻更显得凋零。
“苏沐前辈，”阿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们……得离开这里。混沌气流会侵蚀肉身，孩子们撑不住。”
苏沐没有动，仿佛魂魄都随着那道裂隙一同消散。直到一个孩子因为寒冷发出细微的啜泣，她才猛地回过神，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
“对……孩子……”她喃喃自语，挣扎着站起身，目光突然锐利起来，“云澈说过，荒芜宇宙边缘有片‘寂星带’，那里有残留的星力可以落脚。我们去那里。”
她的空间本源虽已枯竭，但对星图的记忆仍在。当她抬手在虚空中划出星轨时，指尖的银色光点比之前黯淡了数倍，却依旧精准地指向一个方向。
“走。”苏沐抱起一个最小的孩子，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的右臂空荡荡地摆动，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留下淡淡的血痕——那是强行凝聚本源时，从伤口渗出的血。
阿禾立刻跟上，帮着搀扶受伤的修士，又将剩下的孩子分由众人照看。混沌气流呼啸而过，卷起他们单薄的衣袂，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绝望。
不知走了多久，灰蒙蒙的混沌中终于出现了稀疏的星辰。那些星辰黯淡无光，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显然已沉寂了亿万年。
“是寂星带。”苏沐松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这里的星力虽然微弱，但足够我们暂时休整。”
众人落在一颗最大的死寂星球上，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岩石，没有丝毫生机。修士们立刻用残余的玄气布下简易的防护阵，隔绝外界的混沌气流。孩子们蜷缩在阵法中央，互相依偎着，眼中满是茫然与恐惧。
阿禾拿出仅剩的干粮分给大家，自己却一口未动。她走到苏沐身边，看着她正用断剑在地面刻画着什么，轻声问道：“苏沐前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苏沐的动作顿了顿，断剑在岩石上划出深深的刻痕。她抬起头，望着寂星带外更加深邃的黑暗，声音低沉：“荒芜宇宙不能久留。这里法则残缺，连修炼都困难，更别说抵御可能追来的兽群。”
“那……”
“我记得星图上，距离荒芜宇宙最近的，是‘青岚宇宙’。”苏沐的指尖划过刻痕中的一点，“那里有古老的修真文明，据说包容性很强，或许……或许能收留我们。”
“可我们怎么去青岚宇宙？”一个受伤的修士忍不住问道，“跨宇宙通道不是那么好打开的，您的本源……”
苏沐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块半透明的晶石，里面封存着一缕微弱的空间波动，正是凌澈生前凝聚的空间本源核心。
“凌澈早有准备。”苏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提前将最后的本源封存在这颗‘空界石’里，说或许有一天能帮到我们……”
她握紧空界石，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还能感受到凌澈残留的气息。那个逃亡了几十万年的空间修士，到最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们。
“有这缕本源，我或许能打开通往青岚宇宙的通道。”苏沐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微光，“但需要时间恢复，还需要足够的能量催动空界石。”
“能量……”阿禾看向四周死寂的星球，眉头紧锁，“这里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未必。”苏沐站起身，断剑指向寂星带深处，“寂星带的核心，据说有‘星核源晶’，是死寂星球亿万年凝聚的能量精华。只要能找到一块，就足够催动空界石了。”
就在这时，防护阵突然微微震颤了一下，一道微弱的空间波动从阵外传来。
“谁？！”修士们立刻警惕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苏沐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左手下意识地挡在孩子们身前：“是兽群追来了？不可能这么快……”
波动越来越清晰，却没有丝毫的凶戾之气，反而带着一种熟悉的紫金色光芒。
阿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这个气息……是云澈哥的玄气！”
她不顾修士的阻拦，冲出防护阵，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跑去。
只见寂星带的边缘，一道微弱的空间裂隙正在缓缓闭合，裂隙外，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艰难地坠落，手中紧紧抱着一具覆盖着黑色魔焰灼烧痕迹的尸体——那尸体穿着残破的白衣，面容虽已模糊，却能依稀辨认出是凌澈。
“云澈哥！”阿禾失声尖叫，冲上去接住坠落的身影。
是云澈！
他的半边身子被魔焰烧成了焦炭，玄帝剑早已不知所踪，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死死抱着凌澈的尸体，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云澈！”苏沐也冲了出来，看到他的模样，泪水瞬间决堤，“你怎么……你怎么还活着？！”
云澈艰难地睁开眼睛，浑浊的视线落在苏沐和阿禾脸上，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虚弱的笑容。
“我答应过……要带凌澈……一起走……”他的声音细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呕出一口黑血，“魔焰灼烧时……我用玄气护住了他的尸身……不能让他……落得尸骨无存……”
原来，在魔焰吞噬他的瞬间，他用最后的玄气凝聚成茧，不仅护住了自己一丝残魂，更将凌澈的尸体裹在其中，被魔群的冲击力意外卷入了空间乱流，竟误打误撞闯入了荒芜宇宙。
“你这个傻子……”苏沐哽咽着，用仅有的左手按住他不断流血的伤口，“你命都快没了，还管别人的尸体做什么！”
“他是……我们的伙伴啊……”云澈的眼睛又要闭上，却被阿禾轻轻摇醒。
“云澈哥，你撑住！”阿禾的泪水滴落在他焦黑的脸上，“我们要去青岚宇宙，你得跟我们一起去！”
云澈缓缓点头，目光落在凌澈的尸体上，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尸体递给苏沐：“带他……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安葬……”
说完这句话，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倒在阿禾怀里。
苏沐接过凌澈的尸体，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她看着这具陪伴了自己几十万年的残躯，看着他即使死后，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心中五味杂陈。
“好。”她轻声说，像是在对凌澈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我们带他走，去青岚宇宙，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让他好好安息。”
阿禾将昏迷的云澈背回防护阵，苏沐抱着凌澈的尸体紧随其后。寂星带的风依旧冰冷，却仿佛不再那么刺骨。
幸存的人们看着这两具一昏迷、一死寂的身影，原本绝望的心中，竟悄然升起了一丝奇异的力量。
是啊，他们还有同伴。
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还有必须抵达的远方。
苏沐将凌澈的尸体小心地安置在阵法最内侧，又取出疗伤丹药喂给云澈。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握紧空界石，目光坚定地望向青岚宇宙的方向。
“我们要尽快找到星核源晶。”她对众人说，“在云澈醒来之前，我们必须打开通道。”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防护阵外，寂星带的星辰在黑暗中闪烁，仿佛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带着昏迷的云澈，带着凌澈的尸体，带着几个幸存的孩子和伙伴，他们的逃亡之路，还在继续。
下一站，青岚宇宙。
那里，会是他们的庇护之地吗？
无人知晓。
但他们必须走下去。
为了活着的人，也为了死去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