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盟,通天塔。
这座直插云霄的巨塔,历来是星盟权力与传承的象征。塔外流光溢彩,星辰符文昼夜不息地流转,塔内则是星盟核心成员修炼、议事之地,寻常修士莫说踏入顶层,就连靠近塔身百丈范围都需得层层审批。
然而,在通天塔最顶端,那座象征着星盟最高权柄的盟主大殿之上,还存在着一片连星盟绝大多数长老都不知晓的空间。
这里没有星辰璀璨,没有符文闪耀,只有一片近乎凝固的死寂。四周是混沌般的灰蒙,脚下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唯有四尊模糊的身影,如同亘古不变的磐石,静立于这片空间的四个角落。
他们的姿态各不相同。
东侧,一道身影盘坐于无形的虚空之上,周身环绕着淡淡的青雾,雾气中隐约可见亿万草木生灭的虚影,呼吸之间,仿佛能听到宇宙初生时第一株灵草破土的微响。他周身泄露的气息,温和却又厚重,如同包容万物的大地,却又在这温和之下,潜藏着足以让星辰枯萎、让生灵寂灭的恐怖伟力。
南侧,是一道身披暗红战甲的身影,战甲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血战。他始终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虽未出鞘,却有无尽的杀伐之气弥漫开来,那气息凝而不散,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血色屏障,将周围的混沌气流都切割得支离破碎。偶尔有一缕气息溢散,落在虚无之中,竟能激起阵阵空间涟漪,显露出下方万丈之遥的星盟疆域——那是足以让天道境修士瞬间心神失守的杀伐之威。
西侧,是一位看似寻常的老者,他斜倚在一块不知材质的枯木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灰扑扑的玉简,闭目养神,仿佛随时都会睡去。但若是有人能靠近,便会发现,他每一次呼吸,都与整个星盟的能量运转频率隐隐相合,塔外流转的星辰符文,塔内修士的玄力波动,甚至远方星海中恒星的生灭,都在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震颤。他就像是星盟的“根”,无声无息地连接着这片疆域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丝能量。
北侧,是唯一一道女性身影,她身着素白长裙,静立于虚空之中,长发如瀑,无风自动。她的气息最为奇特,时而缥缈如九天仙音,仿佛随时都会羽化登仙;时而又沉重如万古深渊,带着一股俯瞰众生的漠然。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空间,落在星盟的每一个角落,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只是静静地守着这片死寂的空间,守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约定。
这四人,便是连玄清仙尊都只在年轻时偶然听闻过只言片语的存在——星盟上一代盟主,凌瑶父亲在位时的四位太上长老。
他们并非星盟的历史,而是活生生的“底蕴”。
当年,凌瑶的父亲为抵御一场席卷大半个宇宙的“虚空风暴”,将星盟的核心力量凝聚于通天塔,而这四位太上长老则自愿进入这处由初代盟主亲手开辟的“寂虚空间”,以自身修为为根基,布下一道横跨整个星盟疆域的“守护之印”,这才勉强挡住了风暴的侵袭。风暴过后,四人虽未身死,却也因消耗过度,陷入了漫长的沉眠,只有在星盟遭遇灭顶之灾时,才会被自动唤醒。
这些年来,星盟经历过数次危机,甚至包括鸿蒙王朝的暗中试探,但都未达到“灭顶之灾”的程度,是以他们始终沉寂于此,连玄清仙尊都只知道“有前辈在守护”,却不知具体是谁,更不知他们竟还存活着。
直到今日。
当赤帝、青帝等人的气息靠近星盟,周天星界阵全面激发的刹那,寂虚空间中,那道把玩玉简的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浑浊,却又仿佛能映照出万古星河。
“嗯?”一声轻吟,如同来自亘古,“好浓的烟火气……是域外的小家伙们来了?”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东侧盘坐的身影缓缓睁开眼,青雾中的草木虚影瞬间变得清晰无比,甚至能看到叶片上的纹路:“不止,他们身上带着‘混沌’的味道……是从混沌边缘来的?”
南侧身披战甲的身影手指微微一动,腰间的刀柄发出一声轻鸣,杀伐之气陡然暴涨,又瞬间收敛:“不是敌人。但他们带来的东西,比敌人更麻烦。”
北侧的白衣女子轻轻抬眸,目光穿透寂虚空间,落在了下方的盟主大殿,落在了凌瑶的身上,声音轻柔却带着穿透力:“瑶儿长大了……比她父亲当年,多了几分决绝。”
四人的声音都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俯瞰岁月的沧桑。他们的对话简短,却已将方才星盟外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包括赤帝等人的到来,包括“混沌世界秘境”的消息,甚至包括凌瑶与玄清仙尊的决定。
“混沌世界……”把玩玉简的老者将玉简凑到眼前,眯起眼睛,“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上一次见,还是在与‘收割者’的先民战场吧?”
“是。”南侧的战甲身影沉声道,“那地方,是机遇,更是坟场。当年多少老友,进去了就没出来。”
“但现在的星盟,需要这份‘机遇’。”东侧的身影缓缓道,“天道境的天花板,已经困不住他们了。想要对抗‘收割者’,必须有人能踏入混沌。”
白衣女子轻轻点头:“瑶儿的九龙袍里,有她父亲留下的‘混沌种’,本想让她在天道境巅峰时再炼化,现在看来,或许要提前了。”
老者放下玉简,目光扫过其他三人:“那几个域外的小家伙,心思不简单。混沌秘境的开启,怕是没那么容易。他们邀了星盟,也邀了其他势力,明着是联手,暗地里怕是想借秘境之力,重新划分域内格局。”
“与我等何干?”战甲身影冷哼一声,“星盟的孩子,还没弱到需要我们这些老骨头出面撑腰的地步。他们想争,便让瑶儿自己去争。当年她父亲能在乱局中杀出一条血路,她也能。”
“话虽如此,但混沌秘境里的东西,不能落入旁人之手。”老者淡淡道,“尤其是‘混沌源核’,若是被心术不正者得到,恐怕会比收割者更麻烦。”
“那便稍稍推一把吧。”白衣女子轻声道,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划过虚空,一缕微不可察的白光从她指尖溢出,穿透寂虚空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通天塔顶层的周天星斗镜中。
那缕白光融入镜面的刹那,正在梳理秘境信息的凌瑶忽然感觉手中的镜子微微一热,镜面中原本模糊的秘境轮廓,竟变得清晰了几分,甚至隐约能看到秘境阵法的几个薄弱节点。
“嗯?”凌瑶一愣,低头看向周天星斗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镜子……怎么突然有了反应?”
她并未深究,只当是镜子感应到混沌气息的自然反应,当下便将阵法节点的位置记录下来,心中对三日后的秘境之行多了几分把握。
而寂虚空间中,白衣女子收回手,其他三人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老者笑了笑,重新闭上眼,把玩起玉简:“够了。这点提示,足够她应对那些小麻烦了。至于秘境里面的危险……总要让他们自己闯一闯。温室里养不出能对抗混沌的强者。”
“玄清那小家伙,倒是比当年沉稳多了。”东侧的身影望着下方玄清仙尊的住处,眼中露出一丝欣慰,“有他看着,瑶儿身边能少些阻碍。”
“他还差得远。”战甲身影毫不客气地说道,“当年若不是他急于求成,也不会在冲击天道境巅峰时留下暗伤。现在虽看着圆满,实则根基略有不稳,真遇到混沌境的威压,怕是撑不住三息。”
这话若是让外界听到,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玄清仙尊,这位星盟公认的第一强者,在这位太上长老口中,竟只是“还差得远”?
但其余三人却并未反驳,显然对此早已心知肚明。
“他的暗伤,或许能借这次秘境之行化解。”老者缓缓道,“混沌之气霸道,却也能淬炼根基。若是他敢踏入秘境,说不定能因祸得福。”
“就怕他没这个胆子。”战甲身影冷哼。
“他会去的。”白衣女子笃定道,“他欠瑶儿父亲一条命,更把瑶儿当成亲女儿看待。只要瑶儿踏入秘境,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跟进去。”
四人再次陷入沉默,寂虚空间重归死寂,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但若是有人能此刻能窥探这片空间,便会发现,那道环绕在东侧身影周围的青雾,比之前浓郁了一分;南侧战甲身影腰间的刀柄,温度悄然升高;老者手中的玉简,表面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符文;而白衣女子的裙摆上,多了一抹几乎看不见的星光。
他们依旧沉寂,却已悄然将目光投向了三日后的混沌秘境。
他们是星盟的底蕴,是沉睡的巨擘,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插手现世的纷争。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星盟的未来走向歧途。
凌瑶不知道,在她为混沌秘境做着准备时,头顶的寂虚空间中,四位足以撼动宇宙格局的恐怖存在,已将目光投向了那场即将到来的风波。
她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九龙袍里,除了父亲留下的混沌种,还藏着一道连玄角都未曾察觉的印记——那是当年白衣女子亲手为她打上的守护印记,能在她遭遇混沌境威胁时,挡住致命一击。
通天塔外,星辰流转,夜幕深沉。
星盟的修士们各司其职,为三日后的行程做着最后的准备。玄清仙尊在整理古籍中关于混沌世界的记载,云澈在筛选进入秘境的人选,刀三与月无尘在推演秘境可能存在的危险……
无人知晓,在他们头顶的这片虚空之上,还蛰伏着四位真正的“定海神针”。
这些上一代的巨擘,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星盟的传承,也期待着新一代的强者,能真正跨越那道横亘在天道与混沌之间的鸿沟。
三日后的混沌秘境之行,注定不会平静。而这场平静之下,除了赤帝、青帝等人的算计,除了秘境本身的危险,还隐藏着来自星盟最深处的、无声的注视与守护。
当凌瑶带着星盟的队伍,踏上前往秘境的星舰时,她抬头望了一眼通天塔的顶端,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仿佛有什么人在默默为她祝福。
她微微一笑,转身登上星舰,身后是整装待发的星盟强者,前方是充满未知的混沌秘境,而头顶之上,是四位沉睡却未远去的传奇。
星盟的故事,在天道与混沌的夹缝中,在新旧传承的交替中,正朝着更波澜壮阔的方向,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