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晷域深处,空间的诡异程度愈发超乎想象。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线性流动,时而加速如白驹过隙,时而凝滞如万古冰封。破碎的记忆碎片、未发生的未来光影、乃至不同时空节点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片,混杂在一起,形成光怪陆离的迷境。
张小凡与璃幽并肩而行,混沌与寂灭两种力量交织成独特的领域,勉强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上古强者试图闯入、最终在此迷失或湮灭留下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凶险。
璃幽依旧清冷,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冰冷,在与张小凡的配合中,已悄然融化了许多。她偶尔会指点张小凡如何更好地运用寂灭意境来稳定混乱的时间流,而张小凡那包容万象的混沌视角,也时常让她对自身执掌的“寂灭”之道,产生新的、未曾有过的思考。
“你的混沌……似乎能窥见这些时空碎片背后的‘线’?”璃幽看着张小凡以混沌之力抚平一片躁动的时间乱流,忍不住问道。
“混沌演化万物,时间亦是其一。”张小凡喘息着回答,连续的高强度消耗让他伤势隐隐作痛,但眼神依旧明亮,“看似混乱,实则仍有其运行之理,如同星轨,如同潮汐。找到那个‘理’,便能一定程度上影响它。”
“理……”璃幽喃喃自语,幽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悟。她执掌寂灭,往往是以绝对的力量让其“静”止,或令其“终”结,却很少去思考其运行之“理”。张小凡的话,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两人便在这凶险与悟道并存的旅程中,不断深入。彼此间的隔阂,在一次次生死相依、大道共鸣中,逐渐消弭。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信任,在悄然滋生。
终于,他们抵达了晷域的最核心。
这里没有宏伟的殿堂,没有璀璨的宝物,只有一片绝对的空无。空无的中心,悬浮着一枚不断变幻形态的晶体。它时而如同流转的沙漏,时而如同冻结的冰花,时而如同跳动的火焰……它仿佛是所有时间规则的具象化,是“万象星晷”真正的核心——晷芯!
而在晷芯周围,环绕着三道凝练到极致的光环。
第一环,过去之环,由无数已发生、已确定的因果与记忆凝聚,沉重如星骸,凝视它,仿佛要承载整个历史的重量。
第二环,现在之环,由无数正在发生的、充满变数的可能性构成,变幻莫测,置身其中,心神极易被无穷的“当下”所撕裂。
第三环,未来之环,则是一片模糊的光晕,蕴含着无穷的未知与概率,窥探它,需要承受命运反噬的巨大风险。
“欲用晷芯,需通过三重试炼,分别对应过去、现在、未来。”璃幽看着那三道光环,神色凝重,“唯有意志足够坚定,对自身之道领悟足够深刻者,方能承受其力,而不被时空同化或反噬。自古以来,能通过者,寥寥无几。”
她看向张小凡,幽蓝的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现在伤势未愈,状态不佳,强行试炼,九死一生。”
张小凡看着那变幻的晷芯,感受着体内源核碎片传来的微弱共鸣,以及肩上背负的责任,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我必须试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便要迈入第一重“过去之环”。
“等等。”璃幽忽然叫住他。她沉默片刻,伸出了白皙如玉的手,“我与你同去。”
张小凡愣住了:“你……你不是守护者吗?这试炼……”
“守护者,亦需明了晷芯之力。”璃幽打断他,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而且……三重试炼环环相扣,一人之力,难抗其重。我……助你。”
理由依旧带着几分掩饰,但那双看向他的幽蓝眼眸中,那份担忧与坚定,却无比清晰。
张小凡看着她伸出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有再犹豫,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微凉却柔软的柔荑。
两手相握的刹那,混沌与寂灭的气息前所未有的交融!仿佛阴阳相合,乾坤定鼎!一种奇妙的联系在两人心间建立,意志、力量、乃至对道的感悟,都开始共享、互补!
“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迈步,踏入了“过去之环”!
轰!
无尽的记忆洪流瞬间将两人淹没!那是属于无数生灵、无数星辰、乃至这片宇宙的过去!喜悦、悲伤、荣耀、屈辱、诞生、毁灭……无数沉重的情感与因果,如同山岳般压来,试图将他们的意志碾碎,将他们同化为历史的一部分!
张小凡闷哼一声,只觉得神魂欲裂!但他立刻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带着绝对宁静意味的力量从相握的手传来,是璃幽的寂灭道则在帮他斩断那些过于沉重、可能污染道心的负面因果!同时,他的混沌之力则包容着那些中性的历史信息,演化分析,寻找着承载的平衡点。
两人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相互扶持的舟楫,以混沌包容,以寂灭斩杂,艰难地在这过去的长河中跋涉。彼此的记忆碎片也不可避免地交织——张小凡看到了璃幽万载孤寂守门的冰冷岁月;璃幽则看到了张小凡一路走来的艰辛、守护同伴的执着,以及与“影尊”对抗的不屈!
这份毫无保留的“看见”,让两颗心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冲破“过去之环”,浑身已被汗水与无形的压力浸透。来不及喘息,“现在之环”的无穷变数与可能性便已袭来!无数个“当下”的分支如同镜面般碎裂又重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引向截然不同的未来,疯狂撕扯着他们的心神!
“定心!唯守本我!”璃幽清喝,寂灭月光化作坚冰,冻结那些扰乱心神的虚幻可能。
“演化万变,其宗唯一!”张小凡混沌之力流转,在无穷变数中推演那唯一的“真实”!
两人心神紧紧相连,如同风暴中的灯塔,彼此是对方唯一的坐标。在这变幻莫测的“现在”中,他们的意志经受着极致的锤炼,对自身之道的理解也在疯狂提升!
当“现在之环”也被闯过,两人已是精疲力尽,神魂损耗巨大。但他们的手,依旧紧紧相握,仿佛成为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
最后,是模糊而危险的“未来之环”。
这里没有具体的景象,只有无数概率的云团,以及窥探命运必然要承受的因果反噬!
“我来主导窥探,你以混沌护住我等核心,抵御反噬!”璃幽果断说道。她对寂灭与终结的理解,让她对“未来”的阴暗面有更强的抗性。
张小凡点头,将残存的混沌之力尽数化作最坚实的守护,笼罩住两人。
璃幽幽蓝的眸子亮起,全力催动晷芯之力,目光投向那模糊的未来光晕!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未来画面涌入她的意识!她看到了“归墟之影”笼罩更多星域的恐怖景象,看到了同伴们苦战的身影,也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其他“生命源核”碎片的闪光坐标!但同时,庞大的因果反噬之力也如同无形巨锤,狠狠砸来!
“噗!”璃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鲜血从嘴角溢出,神魂摇曳,几乎要崩散!
“璃幽!”张小凡目眦欲裂,不顾自身消耗,混沌之力疯狂涌入她体内,同时将那因果反噬之力强行引渡到自己身上!
轰!
仿佛整个宇宙的恶意都压了下来,张小凡只觉得眼前一黑,经脉寸断,那刚刚有所恢复的混沌奇点都出现了裂痕!但他死死撑住,以自身为盾,护住了怀中气息急速衰弱的璃幽。
良久,未来的光影散去,因果反噬的力量也缓缓消退。
璃幽虚弱地靠在张小凡怀中,手中凝聚着一枚由未来信息凝结的、闪烁着微光的坐标符文。她看着张小凡为了护她而再次重伤濒死的样子,万载冰封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彻底碎裂。
那双幽蓝的眸子中,冰冷尽去,只剩下水光氤氲的复杂情感——有感动,有心疼,有愧疚,更有一种……清晰无比的确认。
“……值得吗?”她声音微颤,伸手抚上张小凡苍白染血的脸颊。
张小凡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怀中女子那不再冰冷的容颜,轻声道:“你为我挡箭……我为你承反噬……扯平了……”
简单的话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璃幽的泪水终于滑落,滴在张小凡脸上,冰凉,却带着一丝温度。她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两人气息交融,神魂相连。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晷域守护者璃幽……”她轻声呢喃,如同立下誓言,“我只是……你的璃幽。”
磨难尽头,生死同契。冰冷的仙子终于卸下万载心防,与曾为敌人的男子,在这宇宙的时空奇点,许下了相伴的誓言。
张小凡握紧了她的手,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般的温暖与坚定,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力量。
尽管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此刻,他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