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门长老眼见九幽煞魂被那诡异的灰色火苗如同抹除般轻易湮灭，心中已骇得魂飞魄散。再看张小凡虽面色苍白，气息不稳，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杀意却如同实质，更兼其周身那诡异的领域虽范围收缩，却依旧稳固，哪里还敢再战？
“小子！今日之仇，老夫记下了！他日必百倍奉还！”
摞下一句狠话，幽影门长老身形猛地炸开，化作数十道真假难辨的阴影，向着四面八方遁逃而去，竟是连那重伤昏迷的弟子也顾不上了。
张小凡并未追击。维持渡厄莲域、催动寂灭火苗本源，对他的消耗实在太大，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缓缓散去莲域，身形微晃，落回地面，脸色苍白如纸，立刻取出一枚丹药服下，盘膝调息。
一旁的苏茹见状，连忙上前，关切道：“前辈，您没事吧？”她看得出，张小凡为了救她，消耗极大，甚至可能动用了损伤本源的秘法，心中感激与愧疚交织。
“无妨，调息片刻即可。”张小凡闭目淡淡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苏茹不敢打扰，默默守在一旁，同时也运转功法，驱除体内残余的毒素，修复肩头的伤势。她手中的星钥已然恢复了平静，但那短暂的异动与古传送阵产生的共鸣，却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疑问。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小凡缓缓睁开双眼，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但气息依旧比全盛时期弱了不少。这次强行催动诸多手段，尤其是寂灭火苗本源，对他确实造成了一定的负担，需要时间静养才能完全恢复。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座残破的古传送阵。经过方才一场大战，阵法周围一片狼藉，但阵基本身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前辈对此阵感兴趣？”苏茹见他目光专注，轻声问道。
“此阵构建之法颇为古老，或许暗藏玄机。”张小凡点了点头，并未提及仙链与“渡厄舟”的关联。他走到阵前，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石质阵基，神识缓缓探入，仔细感知着其中残留的纹路与能量轨迹。
苏茹犹豫了一下，也走上前去，看着那些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纹路，轻声道：“晚辈对阵法所知浅薄，但观此阵纹路，似乎与星辰运转之道隐隐相合。我天星宗传承中，亦有部分涉及上古星辰传送阵的记载，只是大多残缺不全……”
“哦？”张小凡心中一动，看向苏茹，“天星宗擅长星辰之道？”
苏茹被他目光注视，没来由地心中一紧，微微颔首：“是。我宗祖师据说曾得星帝部分传承，立派之本便是参悟周天星辰，推演命理造化。只是年代久远，许多核心传承已然失落。”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那幽影门追杀我，除了觊觎星钥，似乎也对本门残存的星辰传承有所图谋。”
张小凡若有所思。星帝传承？这已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号，第一次是从星阁修士口中。难道这天星宗，与那神秘莫测的星阁，乃至与“渡厄舟”星图之间，也存在某种联系？
他沉吟片刻，道：“我于阵法一道略有研究，或许可尝试修复此阵。若此阵真与星辰传送有关，对你参悟宗门传承，或有益处。”
苏茹闻言，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前辈愿出手修复此阵？晚辈感激不尽！虽修为低微，但愿尽绵薄之力，宗门传承中或许有些许关于古阵修复的零星记载，可供前辈参考。”
她深知修复这等古阵的难度与价值，张小凡愿意尝试，对她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机缘。而且，与这位实力深不可测、又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前辈多相处，或许能学到更多，甚至……她心中悄然升起一丝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期待。
张小凡看了她一眼，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真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微微颔首：“可。你伤势未愈，先调息恢复。修复此阵非一日之功，需从长计议。”
“是，前辈。”苏茹恭敬应道，依言走到一旁，服下丹药，开始专心疗伤。
张小凡则再次将心神沉入对古阵的研究之中。云尘子的传承博大精深，其中关于利用星辰之力、地脉之气布阵的法门给了他很多启发。他结合仙链对空间的感知，以及自身对“渡厄”真意的理解，开始一点点推演这座古阵的原本面貌与修复方案。
时间在寂静的钻研与疗伤中缓缓流逝。
日落月升，林间雾气重新弥漫开来。
苏茹率先从入定中醒来，肩头伤势已好了大半，毒素尽除，灵力也恢复了不少。她睁开眼，看到张小凡依旧静立在古阵前，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某个难题。月光透过林隙洒落在他青衫之上，勾勒出挺拔而略显孤寂的背影。
她心中微微一动，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这位前辈救她于危难，不图回报，如今又愿耗费心神研究古阵，助她探寻宗门传承之秘……他看似冷漠，实则……
苏茹轻咬下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些灵果和清水，小心地走到张小凡身边，低声道：“前辈，您研究许久，歇息片刻吧。”
张小凡从推演中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接过灵果：“多谢。”
两人就在残破的石柱旁坐下，一时间相对无言，只有林间偶尔传来的虫鸣和篝火噼啪的轻响。
“前辈……”苏茹犹豫着开口，打破了沉默，“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晚辈苏茹，乃天星宗当代首席弟子。”她主动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以示诚意。
“张小凡。”他淡淡道，并未隐瞒。经过此番共同对敌，他对此女心性已有几分了解，并非奸邪之辈。
“张前辈。”苏茹记下这个名字，心中默念一遍，又道：“前辈似乎并非南疆修士？可是来自中土？”
“嗯。”张小凡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北方，“此行便是要返回中土。”
苏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饰过去，轻声道：“中土人杰地灵，晚辈一直心生向往。只可惜宗门事务缠身，一直未能成行。”她顿了顿，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前辈返回中土后，有何打算？”
张小凡看了她一眼，能感觉到她话语中隐含的试探与一丝不舍。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天星宗如今境况如何？幽影门既已盯上你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提到宗门，苏茹神色一黯，叹了口气：“不瞒前辈，天星宗如今……已然没落。宗门位于南疆与中土交界处的星陨山脉，如今门人不过数十，修为最高者亦只是元婴初期。幽影门势大，此番若非前辈出手，星钥恐怕已然失落……”她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张小凡沉默片刻，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拥有星钥此等重宝，却无守护之力，确是取祸之道。”
苏茹闻言，神色更加黯然：“前辈所言极是。只是星钥关乎祖师传承与一处秘境，乃宗门复兴之希望，晚辈……实难舍弃。”她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倔强与恳求，“前辈，晚辈有一不情之请……待晚辈伤势痊愈，能否……能否随前辈一同前往中土？一来可暂避幽影门锋芒，二来……或许能在那更广阔的天地，寻得壮大宗门之法？”
说完这番话，苏茹心跳不由得加快，脸颊微微发烫，低下头不敢看张小凡。这个请求颇为唐突，她不知这位性情冷淡的前辈会如何回应。
张小凡看着眼前低垂螓首、耳根微红的女子，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带着一种与平日清冷不同的柔弱之美。他并非铁石心肠，此女心性坚韧，天赋亦是不错，更身怀可能与“渡厄舟”线索相关的星辰传承……带上她，或许并非坏事。
而且，不知为何，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他心中那因连番杀戮与算计而冰封的某处，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
“可。”他淡淡吐出一个字。
苏茹猛地抬头，清冷的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辈……您答应了？”
“嗯。”张小凡站起身，走向古阵，“先修复此阵。在此期间，你需尽快恢复实力。”
“是！多谢前辈！晚辈定不负所望！”苏茹连忙起身，对着张小凡的背影郑重一礼，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能跟随在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前辈身边，不仅安全有了保障，更是天大的机缘！
她看着张小凡再次沉浸于阵法推演的专注侧影，一种异样的情愫，如同初春的星火，在她心间悄然点燃。
而张小凡，虽未回头，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变得格外明亮、甚至带着一丝灼热的视线。他微微蹙眉，压下心中那一丝莫名的波澜，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眼前的古老阵纹之上。
迷雾林中，古阵之旁，两人之间，一种微妙的关系，就此萌芽。未来的路途，因这意外的相遇与承诺，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孤寂与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