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落,打湿满山红叶。秋风萧瑟,卷着残云远去,留下一片肃杀。
承乾宫,院子里的空地铺满枯黄落叶,几个从南府请来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唱着《窦娥冤》。
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甄家冤枉。他只要甄远道写诗谴责钱名世,表明立场,就可以免罪,甄远道非是不肯。
廊下的紫藤花早已开败,只留稀疏的枝叶,花架旁的凉亭中,放置着圆香几,瓜尔佳文鸳坐在湖石座凳上,手边摆着一壶加了菊花煮过的竹叶青。
暮雨后的凉风从四面袭来,耳边是悠扬的曲乐,她端起温热的斗彩竹纹杯,闭目摇头轻晃,口中问起景泰,
“甄家人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景泰双手交叠在身前,侍立一旁,低声回她,
“是的,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
文鸳睁开眼,注视着眼前秋景,略显萧条,却别有一番滋味,
“甄远道和他夫人年纪大了,宁古塔够他们受的。听闻甄玉娆倾城绝色,路上很容易被匪徒劫走啊。”
景泰闻言,垂首问道,
“那劫走之后,她该去哪儿呢?”
瓜尔佳文鸳恶劣的勾唇,眼中墨色深沉,漫不经心的对着景泰招手,
“你附耳过来。”
她耳语一番,景泰应了是,便去准备了,换玉澜近前伺候,文鸳提醒道,
“记得把押解的官差们打点好。”
从京城到宁古塔的路上,离目的地还有半月的脚程,甄家一行人遇上了劫匪,押送的官差喝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朝廷的队伍也敢前来劫道?”
劫匪头子狂妄大笑,
“我看你们一群穷鬼,也就这个小娘们值点钱,把她交出来,我保你们安稳过去。老子在这里混这么多年,谁还不认识几个当官的。你们回去就说病死了呗,差事办得好,说不定还能拿些大人物的赏赐呢。”
“当官的、大人物”几个字被他加重了语气,生怕对面听不懂他上头有人。
官差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了,知道这些被流放者的仇家经常会半路找人袭杀或是掳走折磨,更何况,这土匪头子话中的提醒也太明显了。他们想起临出发前上官的话,一时间福至心灵,便佯装不敌,任由劫匪带走了甄玉娆,而后直接上报说她半路病死了。
甄远道和云辛萝拼命想留下甄玉娆,可他们用尽力气,威胁挣扎,也无人去听,甚至还被领头的官差抽了几鞭子。
甄玉娆被带回山寨里,土匪头子董明先是强占了她,等寨子里的男人都玩遍了之后,又把她卖入勾栏。
春风楼,董明一把将捆得严严实实的甄玉娆扔在地上,
“看看这个货值多少钱?这可是从前的官家小姐,细皮嫩肉的。要不是家里犯了罪,哪能让我们碰到。”
花娘仔细打量了一番甄玉娆,此时她已经被摧残的面无血色,嘴唇干裂,浑身青紫尚未消退,便竖起两根指头,
“二十两最多了,要是你们没有动过,起码值一百两。可惜呀!”
二十两在董明的预期之内,他接过花娘的银子,走出了春风楼。
他走后,花娘吩咐手下,
“瞧这眼神要吃人似得,先安排做最低等的姑娘,一两银子一客,每天可接二三十个客人。等性子磨平,乖顺听话了,才能去给达官显贵弹琴唱曲。”
就这样,甄玉娆开始了每天水深火热的日子。
最低贱的乞丐都可以攒钱付的起价格,一身破烂污臭来与她共赴良宵。真正做到了嫁与匹夫草草一生。
下人再次来报甄玉娆企图自尽,花娘忍无可忍,她可不是皇帝会惯着甄玉娆,
“把她的手脚用铁链锁上,舌头用布团压住,以后定时给她喂点吃的,饿不死就行。”
随后甄玉娆被摆成大字型,锁在房间里,日夜不停地接待,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没捱过一月,就染了脏病,失去了性命。
曾经她仗着纯元脸和当贵妃的姐姐,在皇宫里为所欲为,一介民女,对嫔妃和皇帝全都敢无视。
皇帝自己心思龌龊,不在乎她行不行礼就算了,竟由着她把各宫嫔妃的脸面踩在脚下。就像当初放任年世兰欺辱别的嫔妃,来衬托他对年的宠爱那样。
皇帝果真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害人不浅。
紫禁城,承乾宫,瓜尔佳文鸳正在书房里练字,景泰来告诉她甄玉娆的经历和结局。听景泰说完,她笔锋一转,青檀宣纸上出现了一个简单的“六”字。
她眸光似剑,锐利冰冷,口中话语如毒蛇吐信,
“傲骨嶙峋的甄玉娆,也有今天,本宫可是满足了你的愿望,绝不让你踏入宫门王府半步。”
碎玉轩里的甄嬛一个月前就接到了妹妹的死讯,她悲痛欲绝,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来助她解决困境。这一个月里,她试了各种偏方,天天缠着皇帝。
晚上,碎玉轩西偏殿,灯火通明,
“浣碧,我这么得宠,为何还没有孩子?你让小允子去请温太医过来,就说我头疼的厉害,我要问问他。”
温实初今天值班,听到甄嬛头疼,紧赶慢赶的拎着药箱来到了碎玉轩,屋内只有浣碧一人在伺候。
甄嬛坐在罗汉床上,见他来了,
“浣碧,搬个绣凳给温大人。”
温实初正要把脉,甄嬛伸出手,一条丝帕搭在手腕上,
“实初哥哥,我没有头疼,你别担心,先坐近点,防止隔墙有耳。”
温实初这才放下心来,挪了挪绣凳,坐到甄嬛脚边,开始号脉。
“我经常侍寝,却一直没有怀孕,是我的身子出了问题吗?”
温实初眉头紧锁,
“小主的身子并没有问题。但……”
见他但是后面不说了,浣碧站在旁边干着急,
“但是什么,温大人你快说呀!”
他们从前在甄府就很熟络,因此温实初对她这样的态度也不生气,压低声音道,
“小主有没有想过,也许不是你的问题呢。你看看宫里这几年,有人怀孕吗?据微臣给皇上把脉的情况,他年纪渐大,平日里可能还吃了些有损生育能力的食物,那方面的质量在慢慢衰退。”
甄嬛扶着桌角的手收紧,神色震惊,脱口而出,
“果真!那为何没有太医告诉皇上呢?”
温实初收回了切脉的手,表情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小主,皇上并没有完全不育,只是异常艰难。平日里天天喝补药,请平安脉,皇上不问,太医们也不会多嘴,除非不想要脑袋了。就算皇上问起,总不能说年纪大了,生育能力太差,不像先帝那样龙精虎猛吧?”
甄嬛恍然大悟,
“这可怎么办,玉娆刚死,父母年迈,嬛儿此刻真的很需要一个孩子呀。实初哥哥,你有法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