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昭醒来，又开始他周而复始的一天。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的，却也有些慢。
谢昭始终没有得到江逾白的回复。
一直到晚上，谢昭才收到江逾白一条简短又客套的回复。
“你不用特意和我聊，我都知道的。”
谢昭读了一遍又一遍，细品江逾白的意思。
他这是知道啥了呢？
这样想着谢昭就也就问了：“你又知道什么了？”
过了一会，江逾白回：“总之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了。”
“你放心。”
谢昭：“我放什么心？”
谢昭感觉线上和江逾白根本说不清楚，有些烦脑，想了想又发过去消息：“抽个时间吧。”
“把事情都说清楚。”
江逾白：“我不要。”
谢昭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回答，愣了下。
江逾白：“拜托就这样吧……”
江逾白：“真的对不起。”
为什么江逾白给谢昭一种他要赶尽杀绝的感觉？
谢昭来来回回打了几次内容，要发送时又忍不住删掉。
如果江逾白确实想要这样不清不楚，不讲明白，那谢昭也没什么办法。
谢昭仔细一想。
他有什么很要紧的、必须要和江逾白谈清楚的事情吗？
其实也没有。
只是他自己心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很多东西不明不白，感觉闷闷的罢了。
可是这些又算不上是什么很必要的事情。
这样下来，谢昭也自觉不再去打扰江逾白了。
许莱娣要离开的日子很快到来。
谢昭和赵文卓他们提前透露了许莱娣的一些经历。
赵文卓和陈璟声也算了解了个大概。
回想起那回在瘸子家的场面，两人都不由唏嘘。
虽然谢昭和许莱娣不是赵文卓所想的那样，但也不妨碍赵文卓想和许莱娣交个朋友。
几人到了提前预订好的包间，吃了顿很愉快的下午餐。
许莱娣的行程到底比较突然，前两天时，可以买的票已经所剩无多。
最后只好选了个晚上时间段的票，第二天早就可以回到城里。
吃过饭，出了饭店，陈璟声就到停车场里把车开出来。
车站离这里好一段距离，不方便，几人准备送许莱娣一程。
正要上车，不远处忽然传出来一声惨叫。
几人动作一顿，对视一眼，都不由走向了叫声来源。
走近一看，只见巷口阴影里，五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围着两个女生拳打脚踢。
其中一个穿白裙子的姑娘蜷缩在地上，额头淌着血，另一个短发女生死死护着她，却被几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脚踹在背上，疼得闷哼出了声。
“我艹！”赵文卓突然暴起，冲上去就把那几个醉醺醺的人都撞开。
“你们有什么毛病！？几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女孩子，算什么东西？”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哪里来的狗砸！？多管闲事的狗东西，活腻了是吧？”
为首的一个男人，被几个小弟扶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开始往赵文卓那冲。
“等会看老子不弄死你！”
谢昭心下一提，着急着要上前救人，陈璟声却拦了他，冲过去头也不回地叮嘱：“快报警，你们俩别过去。”
谢昭立刻掏出手机，快速打了报警电话。
“你好，这里是梨花镇派出所，请问有什么紧急情况？”
“这、这……”电话打通，谢昭张着嘴，恍然才想起自己是个哑巴，那种要开口的冲动一直往外涌，却怎么都吐不出求救信号。
“这、这里是梨花街7楼的一个小巷子！”许莱娣快速拿过手机：“有人、有人在这里喝醉酒了乱打人，出了好多血，警察你们快来！”
“大哥有人报警！”混乱里，其中一个小弟发现了许莱娣这边的举动，不由慌乱，有些想撤。
“怕什么！？什么大风大浪哥没见过，警察而已。”
为首的那个男人气焰嚣张，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可下一秒，男人狠厉的视线就往许莱娣这边扫了过来。
谢昭心里一紧，绷着唇，向前一步严严实实把许莱娣挡在身后。
“我艹你爹的！打谁主意呢你个狗逼！”赵文卓摆脱那边的小弟，又忽然冲上前，凭着一股猛劲撂倒了正往谢昭方向走的那个男人。
“老大！”
几人又往赵文卓这边扑，陈璟声也冲上来帮忙，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撂成一团。
谢昭眉头拧得死紧，想上前，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不会误伤。。
黑暗里，某个地方忽然反射出了一道银色的光。
赵文卓的手猝不及防地被划了一刀，血顺着刀痕，突然溅了出来。
谢昭瞳孔骤缩，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不管不顾地猛得往前冲，一把将拿着小刀的男人撞倒。
然后一鼓作气夺过男人手里的刀，毫不犹豫地在男人手臂上也划了一刀。
“我去你娘的！”男人怒不可遏，“全都给我上！抄家伙，”
“打！往死里打！”
响彻小巷的声音还没落下，五个男人手里都多了各种各样的危险工具。
“你闪开，快报警快报警，”在场面乱成一团前，赵文卓把谢昭推出战局，“你们小心点，别在这里，看我不弄死这些狗逼。”
谢昭来不及说句什么，赵文卓又卯足了劲和对面地打，事态一瞬间变得更加严峻。
赵文卓和陈璟声本来就是练过的，原先和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五个酒鬼打，还能勉强。
现在那五个人打红了眼，又掏了工具，陈璟声和赵文卓逐渐落了下风。
两个人被包围起来，混乱里，有两人骤然抬起了握着刀手，下一步就是刀落。
谢昭心里急得要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牛劲，冲上前把抬起小刀的那两人撞倒，死死压住。
“去她娘的，搞偷袭。”
“快电他啊！一群蠢货！”
谢昭后腰一凉，下一刻就是一阵猛烈的剧痛。
从后腰辐射到全身。
谢昭瞳孔骤缩，四肢发僵发硬，开始不受控地抽搐。
“去你妈的，敢撞老子，看我不弄死你。”
谢昭脑袋嗡嗡嗡作响，他只听得见一卡一顿的、模糊凶狠的话。
谢昭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可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做不出一点反抗的动作。
身后的男人咬紧牙关，加大电棒的功率，用力地往谢昭后腰上捅。
“等死吧你！”
谢昭脑袋不受控地往后仰，模糊的视线里闪出一道银色的光。
已经不知道是脑袋空白传射到眼里的景象还是眼前就有光反射到他的眼睛里。
身后的人手起刀落。
他也许真的会死掉
谢昭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想法。
紧接着是一种灭顶的恐惧感将他湮灭。
他被电得思绪混沌。
思考不了，也反抗不到，似乎就像那些坏人说的那样。
只能等死了。
刀落下来的瞬间其实只不到一秒，可因为疼痛和恐惧和脑中的朦胧的混沌。
谢昭就觉得这种痛苦持续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小哑巴！”
谢昭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恍恍惚惚的。
好像是错觉。
可是他好像还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很慌张，极无措的脸。
谢昭的眼珠子定住，眼前的景象又被放慢了。
周身忽而一暖。
谢昭身上的疼痛感骤然消失了。
身后掰着他肩膀的刺骨的力道也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虚幻，紧实的怀抱
“小哑巴？”
“谢昭？”
“……嗯？”
谢昭身上发麻瘫软的感觉逐渐褪去，可他依旧无法思考。
“谢昭？”
“还好吗。”
谢昭渐渐看清了江逾白的脸。
他的眉头皱得好紧，脸色也很苍白。
可是江逾白的脸颊上又有几点很明显的鲜红色。
鲜红色……
谢昭双眼逐渐瞪大，瞳孔涣散地盯着江逾白的身后。
那是一把刀。
刀下是鲜红一片。
谢昭眼珠子不受控地乱动，眼睫颤得不像话。
谢昭没了力气，但他无论如何也要伸手做点什么。
可谢昭的手已经被江逾白抱紧了。
他又反复地张嘴，却吐不出一句话。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江逾白背上有这么多血？
刀不是应该要落在他身上的吗？
为什么会插在江逾白背后？
忽然，有只粗糙肮脏的手握在了江逾白背后沾着血的刀柄上。
“呵。”
“要死一起死。”
“去死吧你们！”
刹那间谢昭不自觉屏住呼吸，他什么都忘记了。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这样！
“江逾白！”
伴随着江逾白痛苦压抑的闷哼声，“江逾白”这三个字骤然从谢昭的嘴里喊出。
没有人回应他。
谢昭得的回应只是江逾白难受痛苦的喘息。
无尽的黑在这一瞬间，笼罩住了这片小巷子。
渐渐，警车的鸣笛声，慌乱的逃亡声，惊恐的求饶声乱作一片，响彻整个小巷。
可谢昭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只能听到江逾白短而急的呼吸声。
或许还有心跳。
很微弱。
好痛苦。
谢昭的眼尾突然滴下了一滴液体。
谢昭的本来就颤抖着的眼睫一下子抖得更明显了。
谢昭一时间分不清那是江逾白背上鲜红的血，还是他透明的汗，亦或是温热的眼泪？
“……江逾白？”谢昭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试探。
江逾白愣了愣：“你……你真的在叫我？”
“我还以为是我又幻听了。”
“你居然会叫我的名字……”
江逾白抱着谢昭的力道已经很松了，可他的声音比那轻微的力道还要微弱飘忽。
这句话说完，江逾白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无力地身子软绵绵地往下跌。
像是要沉入海底的溺水的鱼。
谢昭倒抽了一口气，慌乱无措地反抱住江逾白，以免江逾白满是创伤的后背着地，造成二次伤害。
江逾白用力地闭了闭眼，缓了两口气，很忧心地盯着谢昭苍白的脸：“……你还好吗？”
“有没有哪里痛？”
谢昭掌心湿答答的。
全都是流动的鲜血，冰冷，却烫人。
谢昭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捅在江逾白背上的那把刀。
要怎么捂才能制止江逾白背上不断涌出的血？
又要怎么样才能让江逾白不那么疼？
不要那样虚弱啊。
不要脸色变成这样苍白啊。
“刚刚是不是很痛？”江逾白伸出手。
可他的手只抬到半空，又忽然停下。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亦或是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那只手最后还是放下了。
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谢昭眼眶泛红，眼睫早已经沾了湿。
他哽咽着摇头。
不是这样的。
不要那样说。
不要再说了……
“好像每次来的时间……都不对……”
“总是不对。”
“总是让你这么疼……”
“怎么办呢——”
“你闭嘴啊！”谢昭终于是吼了出来，连同两颗硕大的眼泪，砸在江逾白的脸上。
到底为什么一直在道歉？
为什么一直要管他？
救他干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又要因为他而受伤啊……
江逾白被江逾白吼得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平和的表情。
他笑了笑，笑容里有种藏不住的苦涩和一丝落寞委屈。
江逾白的脑袋轻轻地往谢昭怀里偏了偏，他很小声嘟囔着，像是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自责。
“……怎么又惹你生气了？”
“真是的……”
“总不小心惹你生气……”
嘀咕着，江逾白的眼睛渐渐合上。
谢昭哽着口气：“江逾白？”
“江逾白！？”
可不管谢昭怎么喊他，江逾白都是一动不动，绵软地蜷在谢昭怀里。
像冬天绵软的毯子，温热的，也轻飘飘的。
可现在那抹热也正在逐渐消失。
怎么办？
谢昭小心翼翼地把江逾白抱紧。
可江逾白还是越来越凉。
怎么办？
谢昭脑子乱糟糟一片。
该怎么办？
谢昭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积压的泪水在这一刻爆发。
他仰起头，无措地望向周围几个满脸愁容的朋友。
怎么办？
我要怎么做？
你们快救救他呀……
怎么又变成了这样……
渐渐，救护车的悲鸣声响彻了这片小巷。
谢昭紧张地和救护人员将江逾白送进救护车，随着救护车一同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