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珩租下的房子离钱钱家不远,简单收拾后倒也干净暖和。是夜,油灯如豆,他正靠在炕头看书,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进。”
门被推开,闻人带着一身寒气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
“啧,真是你。”闻人打量了一下这间简陋却整洁的屋子,目光落在沈昭珩依旧苍白的脸上,“原来你千里迢迢来找的神医,就是萧钱钱。”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和戏谑,“恭喜啊,沈昭珩,大难不死。”
沈昭珩放下书,唇角微扬:“我也没想到会是她。看来我运气不错。”他看向闻人,“你呢?怎么也在这?”
“说来话长。”闻人简略道,“陪老爷子下放来的。”他顿了顿,语气真诚,“不过,看到你能治好,是件好事。”
两人正说着,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是钱钱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沈昭珩,睡了吗?找你帮个忙。”
沈昭珩和闻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沈昭珩扬声道:“外面是谁?进来吧。”
钱钱推门进来,看到屋内的闻人,挑了挑眉,一点没有撞破别人谈话的尴尬,反而语带调侃:“哟,聊着呢?说话也不知道避着点人,门都不闩。”
沈昭珩和闻人:“……” 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钱钱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笑得像只小狐狸:“一个身中奇毒,一个家里下放。你俩这难兄难弟的缘分,是从小就结下的吧?”
两人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调侃,沈昭珩失笑摇头,闻人则别开脸,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一下。
“说吧,找我帮什么忙?”沈昭珩转移话题。
“找你黑市的门路,”钱钱也不客气,“我弄了些效果不错的膏药贴,治风湿关节炎、老寒腿效果很好,想尽快出手换些钱和票。”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沈昭珩一口应下。
接连忙了许久,钱钱、姚明谦和容砚总算偷得半日闲,本打算狠狠睡个懒觉,结果天刚蒙蒙亮,就被萧景行毫不留情地喊了起来练功。
院子里,三个孩子排成一排,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扎着马步。萧景行在一旁负手而立,面色严肃:“一日不练十日空!筋骨松了,再紧起来就难了!”
厨房里,姚叔帮着烧火,姚婶正利落地和面。钱钱一边晃晃悠悠地蹲着,一边朝厨房喊:“姚婶——我早上要吃鸡蛋饼!多放葱花!”
“好嘞!管够!”姚婶笑着应和,又想起一事,“对了,钱钱,你桃红婶子给你做了件新棉袄,红花布的,放你炕上了,记得试试!”
钱钱闻言皱了下小鼻子:“我衣服够多啦!眼看着要下雪了,姚婶你们也赶紧给自己和姚叔做几件新棉袄,去年的都不暖和了。待会儿我去趟供销社,下雪前得多囤点粮米油盐。”
姚婶忙道:“这些不用你操心,我跟你姚叔准备就行。”
“有些东西你们弄不到,”钱钱语气坚持,带着不容置疑的当家气势,“您跟姚叔就安心管家做饭,采买的事儿交给我。”
吃完香喷喷的鸡蛋饼,钱钱带着容砚和姚明谦,借了大队的牛车,晃晃悠悠往镇上赶。
三人先去了供销社。钱钱大手笔地买了红糖、白糖,又称了些棉花,但供销社的棉花限量,根本不够。钱钱心里有数,没多说什么。接着又买了很多布料,有厚实的深色棉布,显然是给牛棚里的爷爷奶奶们准备的,还有一块耐磨的青色布料,是给闻人的——她早已下意识地把这个沉默能干的少年划为了“自己人”。此外,还称了不少毛线,买了好几包糕点。
出了供销社,三人赶着牛车绕到黑市附近。钱钱让容砚和姚明谦看着牛车,自己进去转了一圈,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摸清了情况。出来时,她拐进一个僻静的角落,意识沉入空间,迅速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五十斤蓬松柔软的新棉花、十袋五十斤装的大米、五袋精白面粉、十罐麦乳精、十包奶粉、十二桶花生油、两袋红富士苹果、十罐黄桃罐头、两个油光锃亮卤香四溢的大猪头肉(特意给二哥和容砚买的)、十匹各色布料、一大堆毛线团,甚至还有几条好烟和几瓶从隔委会主任家顺来的名酒。
“二哥!容砚!快来搬东西!”钱钱朝牛车方向喊了一嗓子。
两人闻声跑来,看到墙角堆成小山的物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特别是看到那两个诱人的大猪头肉,顿时口水直流,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钱钱,你……你这是把供销社仓库搬空了吧?”姚明谦咋舌。
“少贫嘴,快搬!小心别让人看见。”钱钱指挥着,三人手脚麻利地将东西一样样搬上牛车,用旧麻袋和稻草盖得严严实实。
回到家里,三人开始往下卸货。姚婶看着这堆成小山的年货,惊得合不拢嘴。
钱钱一边帮忙,一边细细叮嘱:“姚婶,这些布料和毛线,您跟萧家八位婶子分一分。花生油,咱们自家留两桶,给八位伯伯家每家一桶,剩下的连同布料毛线,都给牛棚那边的爷爷奶奶们送去。”
“对了,还得麻烦卿卿姐跑一趟,去给爷爷奶奶们量量尺寸,每人做一身新棉袄,棉花我买够了工钱我出,不能让卿卿姐白忙活。”
姚婶听着她一条条安排,井井有条,忍不住笑道:“哎哟,我们的小管家婆哟,这心操得比我还细。”
容砚和姚明谦一边吭哧吭哧搬东西,一边听着钱钱的安排,脸上都带着笑。
“还有,”钱钱指着那两个大猪头,“这卤猪头肉是容砚和二哥馋了好久的,今晚就切了,一个凉拌,一个用最辣的辣椒炒了吃!”
哥俩一听,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
“烟和酒给姚叔和我老爹留一些,其他的好吃的,姚婶您看着分,藏好点慢慢吃,不够我再去弄。对了,那袋子里有您爱吃的桃酥和鸡蛋糕,您自己拿着,别舍不得。”
姚婶心里暖烘烘的,连声应着:“知道啦知道啦,你这孩子……”
东西终于归置妥当,钱钱拍了拍手上的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大雪将至,但这个冬天,艾家村的许多人,或许都能过得暖和些、踏实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