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雅被那凄厉声波正面击中,吓得猛一哆嗦,整个人像过电般一颤,手里那个印着芭比娃娃的小巧塑料折叠镜盒“啪嗒”失手掉在冰冷坚硬水泥地上!精致镜面瞬间龟裂粉碎,如“星光派”此刻的精神状态。苏瑶同样心神剧震,手中那本承载“文明火种”的精装绘本也如烫手山芋失重脱手滑落!所幸书脊硬壳封面朝下撞地,书页未直接损伤,但这场景也足以让珍视它的苏瑶心如刀绞,瞬间提紧心脏!
刚刚建立的矜持、精心强调的秩序、用心营造的文明气息,在面对这赤裸裸的、原始粗鄙、侮辱性践踏人格的野蛮行径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如精美纸房子遭遇飓风,瞬间被撕成可悲碎片!一种强烈的、被赤裸裸冒犯、尊严被狠狠踩在脚下的耻辱感在孙小雅、苏瑶心头炸裂!
吴凯,这位前一秒还试图用甜蜜善意融化坚冰的“小外交官”,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乐呵呵笑容第一次如雪崩彻底消失!他那张总是圆乎乎、带和气生财表情的圆脸,瞬间涨成愤怒的猪肝色!一股强烈的、被轻视、被戏弄、真心喂狗的屈辱感和巨大挫折感,瞬间冲垮他内心深处“以和为贵”的堤坝!和平?善意?在赤裸裸恶意面前就像愚蠢笑话!
他几乎凭最原始本能,没有任何犹豫地,像一颗发射出去的炮弹,几步猛冲到沟壑边、正得意洋洋咧嘴笑的铁柱面前!脚下扬起灰尘都没他动作快!
“给你!都给你!!!”吴凯的声音因极致急切和被背叛的愤怒而尖利颤抖,隐隐带上哭腔。他的手猛地伸进裤兜,几乎掏出口袋里所有“弹药”——那些包装最亮最闪、印陌生字母、曾被他视为交流桥接的进口巧克力糖果!这一次,不再是温柔递出,没有笑容,没有问候,而是带一股宣泄般、近乎耻辱的滔天力量,硬生生、不由分说塞向铁柱那只还沾泥巴新鲜沙粒、粗糙黝黑、充满泥土味道的手掌!
“行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语调从愤怒高峰转向近乎委屈、绝望的祈求口吻,夹杂极大无力感,“别弄了!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把人家弄成这样有意思吗?!这样——不对!!!!”他几乎是嘶吼喊出最后两字。这城市化冲突解决方式——“甜头外交”——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而他那双圆眼睛里,此刻充斥真实的、巨大的惶恐、深深困惑不解和几乎是哀求的目光:“你看看!脏了!你知道有多贵吗?!!一千多块啊!我们安静点不好吗?!大家不能和和气气、文明点的待在一起吗?!!!”
然而,铁柱是什么人?他是喝山泉水解渴、嚼荞麦粑粑饱腹、跟父辈钻密林追野兔、脚板踩红土碎石长大、骨子里对城市那套所谓“文明规则”嗤之以鼻、在无边野地疯长起来的地道山里娃!他血管里奔流的不是糖分规矩,是红土的粗粝、野兽般的野性,还有生存本能带来的强悍!这精致包装的进口小糖块?这像小狗被打后呜咽般的祈求眼神?吴凯眼底深处那试图掩藏的恐惧委屈?在铁柱被午后骄阳和体内那股蛮横劲儿烧热得近乎冒烟的脑袋里,在他成长逻辑里,面对冲突,就该直来直去,用拳头力气说话!
“嘁——!”铁柱鼻腔里重重喷出一股混合浓烈汗水尘土腥气的短促鼻音,充满毫不掩饰鄙夷。他甚至懒得低下那颗桀骜不驯的头颅看一眼那些五彩缤纷、在他看来如装饰物般无用、花里胡哨的糖果。脸上写满赤裸裸的、近乎羞辱的轻蔑和不耐烦。那只刚扬完沙、还带新鲜泥污的脏手,如驱赶聒噪、挡路、令人生厌的苍蝇般,蛮横地、带极致侮辱意味地向外猛地一挥!手臂肌肉绷紧如钢筋,动作充满彻底否定!
“啪嗒嗒嗒——”
“叮铃咣当——”
几颗精致的进口巧克力糖被那股蛮力粗暴地扫落,像垃圾般跌在红土与水泥地的边界。华丽的糖纸瞬间蒙尘,狼狈不堪。几颗滚到阿果沾满泥污的布鞋边;另一些弹跳着,竟溅落到“星光派”刚擦拭干净的地面边缘。其中一颗裹着金箔的,在泥鞋旁徒劳地反射着一丝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微光。
“呸!谁稀罕你这破糖!”铁柱的嗓音粗嘎刺耳,带着浓浓的鄙夷。“甜得齁人,粘牙!娘们儿才吃这玩意儿!”他毫不掩饰对那套城里做派的厌恶。
他梗着脖子,粗手指猛地指向擦得锃亮的水泥台:“这操场、这沙坑!老子生在这、长在这!是天下的地!祖辈都在上面跑!我们爱咋闹咋闹!轮得着你们拿糖哄?划个圈、摆本书就想占地方?碍眼就滚蛋!”
在他心里,那花哨的糖腻得发慌,所谓的规矩捆手捆脚。林雪那千金裙子,还不如他弹弓打下的野鸡实在。他觉着自己才占着理——这红土地,他祖辈耕种,他从小摔打长大,就是他的天下!那几个穿得光鲜、扭捏作态的“城里娃”,活像闯进别人地盘的羊,碍事又占地!他们才是外来捣乱的。
他这种近乎赤裸的鄙夷和毫不掩饰的攻击性、侵略姿态,瞬间如滚烫热油,泼入“星光派”那刚被强行压抑的愤怒熔岩之中!那本就沸腾的屈辱熔浆,被这滚油彻底点燃!
“野蛮人!土匪!强盗!”林雪用手背狠狠抹脸上泥泪,另一只手死死护被玷污的裙子,带哭腔尖叫,声音因憎恨变形。身体因极度愤怒恐惧微微发抖,像风中受伤的小鸟。
“你!!铁柱!你太野蛮了!完全不讲道理!弄脏别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必须道歉!立刻!马上!!”孙小雅气得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到涨紫,如酱菜缸里的萝卜。嘴唇剧烈哆嗦,用尽全身力气指铁柱,声音打颤,连厚镜片都蒙上一层被怒气蒸腾出的、扭曲薄雾。她作为秩序、道理、公平的信奉者,从未遭遇过如此彻底、肆无忌惮、原始暴力的规则践踏!
“道歉?哼!”一声冰冷的、带浓重鼻腔共鸣的、仿佛从冰窖冒出的嘲讽响起。阿果·莫色不知何时已如幽灵般,悄无声息站在铁柱身侧。他双手抱胸,如最忠诚的守护兽,散发阴冷粘稠的威胁气息。他那顶破旧毡帽压得很低,帽檐下那双“山鹰眼”射出锐利如淬毒箭簇的光芒,冰冷地、缓缓扫过每个“星光派”成员惊惧又愤怒的脸,最后在那喋喋不休强调“道歉”、“道理”的孙小雅身上多停留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