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军士们看到朝廷来人只是震惊,并无立刻动手拿人的迹象,那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
一个总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骂道,“老子还以为……咳!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谁他娘的乱嚼舌根子?差点害死老子!”
另一个老兵心有余悸,恶狠狠地扫视四周,“要是让老子知道是谁走露了大人要‘干大事’的风声,不用大人动手,老子第一个剁了他喂狗!”
“对!剁了他!”
低低的附和声在人群中响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叛徒”的切齿痛恨。
就在这时,镇抚厅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陈一天一身玄青色千户常服,身形挺拔如松,又略有些松散之意,脸上带着那抹惯常的、仿佛万事皆在掌握的懒散笑意,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贾沃隆、张五等核心亲随。
胡公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挺直腰背,恢复了几分大内太监的威仪。
他展开手中那卷明黄织锦、绣着祥云瑞鹤的圣旨,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庄严,刺破了关隘内凝重的空气:
“黑石关卫所副千户陈一天,接——旨——!”
声浪滚滚,回荡在寂静的卫所上空。
按照规矩,圣旨宣召,如皇亲临,接旨者需率部属跪迎。
然而,陈一天只是脚步微顿,目光平静地扫过胡公公和他手中那卷象征着皇权的圣旨,嘴角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他并未下跪,只是微微抬手,止住了身后欲要行礼的贾沃隆等人。
贾沃隆神情一肃,随即越来越亮。
张五有些魂不附体,随即视死如归。
……
胡公公脸色一沉,“陈大人,见圣旨如见皇帝,因何不跪?!”
周遭军士手按剑柄,目露杀意。
气氛顿时凝重。
胡公公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他陈一天敢?!!他真敢?!!
语气缓和道:
“陈大人,咱家乃司礼监秉笔胡有德,您可能为官不久,还不知道朝廷的规矩,咱家可以当没看见。还是跪下接旨吧。”
陈一天整肃衣裳。
胡公公松了一口气,“吓死咱家了,还好他陈一天知道轻重!”
抬眼却见,陈一天就只是整肃衣裳,慢条斯理。
?
皇家威严岂容他人践踏?!
就算在这高庭,也不行!
作为皇帝的秉笔太监,他基本上代表着天家威严,即便陈一天真要作妖,他死则死矣,却不能让皇家威严扫地!
胡公公欲开口呵斥,却听陈一天朗声开口。
他声音清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胡公公,按大京律例,见圣旨如见皇上,合该跪迎。不知胡公公远来,未能出城百里远迎圣音,小臣已然惶恐如斯。
“然,非是小臣不跪,实在甲胄在身,不便跪也,望伏圣恩。”
胡有德嘴角抽动。
惶恐如斯?
你的神情很玩味好吗?!
甲胄在身?
你他么穿的那是千户常服吧?!
啊??
咱家虽老,但远没有昏聩啊,是鹿是马还分得清楚啊……
还未能出城百里远迎圣音……
真是个狡诈小儿!
陈一天正色再道:“胡公公岂不闻,‘甲胄之士不拜,示帝之兵无所屈也。’
“臣等披坚执锐,戍十万里边疆,百万妖族面前,臣等若跪,恐有失陛下威严啊胡公公!
“长城十万里,风雪夜未阑;将士夜枕戈,血衣尤未干……
“臣等膝下有十万亡魂,跪则地动山摇,恐惊英灵啊胡公公。”
陈一天声泪俱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声音悲怆。
胡公公气得脸色由白转红,握着圣旨的手都在抖!
你!——
也就是咱家还逼你跪,就是咱家的不是了?
这陈一天,竟敢如此藐视天威!巧言令色!扭曲圣听,连跪接圣旨的规矩都敢巧辩?!
你以为你是庭主啊!
“胡公公岂不闻,‘军旅礼简,以肃戎机。’兄弟戍边,年节未过,边烽未熄,礼数可简,皇恩不可简。
“胡公公既奉天书,便请宣旨,早定军心,早靖烽烟——这才是朝廷的体面,皇家的威严!”
胡公公气得嘴唇都在抖。
“颠倒黑白!藐视天家!视为叛逆!格杀勿论!”
他真想这么喊出这句话。
但是…这里是高庭的地盘……
他身后的计风更是眼神一厉,手已按上了腰间剑柄,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陈一天!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陈一天身后阴影中那道如同亘古磐石般的罩袍身影时,那沸腾的杀意又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忌惮和无力。
而且,庭院深处,似乎还有更为恐怖的存在,令他神魂躁动不安。
黑石关,这里究竟是什么龙潭虎穴!
为何有这么多恐怖存在!
陈一天只是嘴角一勾。
“胡公公,还请,宣旨吧。”
他陈一天穿越前,只跪过父母。
还是小时候调皮,经常被老妈竹条子抽,罚跪在煤灰堆。
穿越过来,再次为人,且有『黄袍加身系统』加持,注定是要造反的。
而且,他不但没得苟道流的精髓,甚至稍有实力就飘得很。
跪大京皇帝?
滚吧!
我老丈人还是高庭庭主呢!
跪庭主倒是可以,毕竟是岳父嘛。
……
陈一天言论一出,满场皆惊!
胡公公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终究是强压下了当场发作的冲动。
他死死盯着陈一天那张带着淡然笑意的脸,又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眼神凶狠、仿佛随时会扑上来的黑石关军士,还有那深不可测的罩袍人……
最终,所有的怒火和屈辱都化作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颤音的尖喝:
“好!好一个陈副千户!咱家……如你所愿!”
他猛地展开圣旨,明黄的卷轴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尖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如同裂帛般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黑石关卫所副千户陈一天,忠勇果毅,锐气勃发!
“于蒿山陀原寺一役,临危不惧,亲率部众,斩妖除魔,力挽狂澜!
“护佑一方黎庶,彰我大京军威!
“其功甚伟,其志可嘉!特赐:
“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玄气石十枚!以彰其功,以励其志!
“另,蒿山之功,功在社稷!特赐封陈一天为‘定远男爵’,食邑三百户!秩从五品!世袭罔替!
“敕命尔即日启程,亲入中京,受爵谢恩!钦此——!”
圣旨宣罢,整个黑石关卫所,陷入一片死寂。
黄金百两!白银千两!玄气石十枚!还有……男爵爵位?!
更关键的是,此爵位——世袭罔替!!
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巨大的封赏如同惊雷,砸得所有人头晕目眩!
然而,短暂的死寂后,一股更加诡异的气氛在军士间弥漫开来。
那些刚刚放松下来的眼神,瞬间又变得无比锐利和警惕,齐刷刷地聚焦在陈一天身上!
入京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