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落霞山基地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家了。新宿舍楼住满了人,训练场从早到晚都有人对练,食堂饭点排长队,热闹得很。医疗中心那栋小白楼,成了基地里最安静,也最让人安心的地方。
云薇是这里的“家长”。
她好像永远都那么温柔,有耐心。新来的小队员训练扭伤了脚,她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手上利索地正骨上药。老队员旧伤复发,她总能准确说出上次用药的时间和反应。她配的药剂效果特别好,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但她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飘向指挥中心的方向。或者说,是飘向那个经常在指挥中心熬夜的人。
这天傍晚,陈劫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从指挥中心出来,又被一堆龙组传来的加密情报搅得头昏脑涨。A级权限是好,信息也是真多真杂。他习惯性地晃悠到了医疗中心门口,里面还亮着灯。
推门进去,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药香。云薇正背对着门,在灯下分拣药材,动作轻柔仔细。听到脚步声,她没回头,轻声说:“来了?桌上有刚熬好的安神茶,温度应该刚好。”
陈劫一愣,端起旁边茶几上的白瓷杯,果然还是温的。他喝了一口,淡淡的甘甜和微涩在舌尖化开,头脑里的混沌感顿时散了不少。
“你咋知道我这时候过来?”陈劫有点好奇。他这几天忙,来得不固定。
云薇转过身,手里还拈着几片干枯的草药叶子,灯光在她侧脸打上一层柔光。她微微笑了一下:“听叶总说,你这几天都在看那些‘天书’一样的资料,一看就到很晚。我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头疼了。”
陈劫心里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又喝了一大口茶。这姑娘,心太细了。
“最近……还好吗?”云薇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带着一丝清凉的生命能量,缓缓揉着。“精神力消耗太大,光靠药茶不够的。”
陈劫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和温和的能量渗透,确实让他的头痛缓解了许多。他闭上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嗯,还行。就是东西太多,看得眼花。”
“慢慢来,不急。”云薇的声音很近,很轻,像羽毛扫过心尖,“基地现在运转得很好,你不用什么事都扛着。”
陈劫没睁眼,却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和专注的视线。这种感觉很陌生,也有点……不赖。自从重生以来,他好像一直是在冲杀、算计、扛着队伍往前走。很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有人会注意到他累不累,头会不会疼。
“对了,”云薇收回手,转身从药柜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新配的药浴包,加了宁神花和月光苔,对你那种……空间能力使用后的精神疲惫,应该有帮助。”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你上次在裂鳞峡谷……回来的时候,精神力波动很乱。”
陈劫接过布包,闻到一股清冷的异香。他看向云薇,她微微低着头,耳根有点泛红。他忽然意识到,她不仅记得他什么时候会头疼,连他动用【虚空画影】后的细微状态,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份心意,沉甸甸的。
“谢了。”他捏紧了药包,声音比平时软了点。
“跟我还客气什么。”云薇抬起头,笑了笑,眼神明亮,“这里就是我的家啊。你们……都是我的家人。”
她说得自然,但陈劫听出了那话里细微的颤音。他知道云薇脱离家族时承受的压力。她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归宿,把所有感情都倾注在了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某个人身上。
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只有药材被轻轻拨动的窸窣声。
就在这时,医疗中心的门被“哐”一声推开。苏沐晴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拎着个扭伤了手腕的新兵。
“云薇!快给他看看!这笨蛋对练时走神……”苏沐晴的话戛然而止。她看到站在里面的陈劫,又看到云薇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去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神,以及陈劫手里那个明显是刚给的小布包。
苏沐晴的脸色瞬间沉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语气明显冷硬了几分:“哦,你也在啊。”她一把将龇牙咧嘴的新兵按在诊疗床上,“给他处理一下,我训练场还有事。”说完,看也没看陈劫,扭头又走了,马尾辫甩得干脆利落。
云薇看着苏沐晴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去给新兵处理伤势了。
陈劫摸摸鼻子,感觉刚才那阵风里带着点……酸味儿?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苏沐晴那脾气,一向风风火火的。
又过了几天,基地组织了一次野外拉练。陈劫带队深入落霞山深处,测试新装备,顺便清理一波游荡的低级异常生物。一切顺利,返程时却遇到个小意外,一只潜伏的阴影豹突然窜出,速度快得惊人,直扑队伍侧翼的一个侦察兵。
陈劫反应极快,【虚空画影】瞬间发动,侧移五米,【风吟·青霄】出鞘,雷火剑气后发先至,将阴影豹凌空斩爆!但仓促间,手臂还是被那畜生的利爪边缘擦过,作战服撕裂,留下几道血痕,伤口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黑气,带着腐蚀性。
“小伤。”陈劫甩甩手臂,没在意。这种皮外伤,以他的体质,几个小时就能愈合。
晚上回到基地,他洗完澡,光着膀子正准备检查下伤口,房门被敲响了。是云薇。
她端着医药盘,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拉练报告我看了,你受伤了。阴影生物的爪击有暗影毒素残留,不彻底清理会影响愈合,还可能留下隐患。”
陈劫只好让她进来。云薇让他坐下,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仔细地用消毒水清理伤口,动作轻柔专注。她的手指微凉,碰在皮肤上很舒服。灯光下,她能看清他肩膀上、背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每一道,都代表着一场恶战。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了些,涂抹特效解毒药膏的手格外轻缓,仿佛怕弄疼他。
“以后……小心点。”她低着头,声音很轻,“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整个基地……大家都指望着你呢。”
陈劫“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云薇的担心,那份担心沉甸甸的,让他心里有点发胀。他习惯了冲锋陷阵,习惯了受伤,很少去想后面会不会有人提着药箱在等。
处理完伤口,云薇收拾好医药盘,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光,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陈劫,”她忽然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时候……我会做噩梦。梦见……梦见你像上次打影魇那样,浑身是血地躺在那儿……我怎么救都救不回来……”
陈劫心头一震,抬头看她。月光从她身后照进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抽动的肩膀。
“这里很好……真的很好。”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不想再失去了……一点都不想。”
说完,她没等陈劫回应,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陈劫坐在床边,看着手臂上被妥善包扎好的伤口,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药膏和云薇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清香。心里那种发胀的感觉更明显了。
他明白云薇的心意了。不是战友的关心,而是更深的依赖和……牵绊。她把所有的安全感,都系在了他这个“家主”身上。
这让他感觉肩上的担子,好像又重了几分。但奇怪的,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窗外,基地的灯火星星点点,透着安宁。而另一个方向,训练场上,苏沐晴还在对着木人桩发泄似的猛攻,剑风凌厉。
陈劫叹了口气。家是越来越好了,可这家里的“家务事”,好像也开始复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