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车马还没停稳,王府前已有宫里的大太监在等,兰煜雪抱着兰策微微眯了眯眼睛,下马车后才露出个笑脸。
换下风尘仆仆的常服,穿上亲王规制的朝服,又仔细替兰策整理好衣冠,下意识看向他的右脚,眼底闪过一丝沉郁,但很快掩去,温声道,“策儿,等会儿见了皇上,问什么,照实说便是,但记得父王教你的,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细。”
兰策也看向自己的右脚,小脸绷紧,认真的点了点头,“孩儿知道。”
紫宸殿内,檀香袅袅。
“臣兰煜雪恭请皇上圣安。”
“策儿请皇伯父圣躬万福。”
皇上景深坐在御案后,看着跪下请安的父子俩,“哈哈哈,平身吧,快起来。煜雪,扬城苏城之事,辛苦你了,赐坐。”
“能替陛下分忧,是臣之幸。”
景深笑着招了下手,“策儿过来,到皇伯父这儿来。”
兰策依言上前,走姿在景深看来似乎还是有些别扭,应该是之前痛的不敢用力,现在好的不够彻底,“皇伯父。”
景深拉过他的手腕,细细的看他的脸色,看他站立的姿势,抬手揉了揉兰策的脑袋,“嗯,瘦了,个子也长了点。策儿受苦了,煜雪,老六的事,朕听了些许,他实在混账。”
兰煜雪起身低垂着行礼,掩去眼底的情绪,“陛下息怒。六王爷,或许只是一时沉迷方术,行事偏激了些,策儿…并无大碍。”
闻言景深脸色一沉,“哼,你不用给他开脱,他什么德行朕知道,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拿策儿的血炼药,朕看他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语气渐厉,显是动了真怒,尤其兰策还是拿着御赐的玉牌。兰煜雪垂首不语,兰策似被第一次看到皇上这骇人的模样,吓到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句,“皇伯父,”
看兰策害怕的小模样,语气缓了下来,轻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好了,不怕。策儿受苦了,皇伯父定为你做主。你父王于国有功,于朕有恩,朕岂能容人如此欺辱他的独子?”
他这话说的极重,兰煜雪面上却并没有喜色,“陛下言重了,都是臣该做的。”
满朝皆知,煜亲王兰煜雪是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的朋友,有着过命的交情,曾数次救驾,更是陛下登基的肱骨之臣,乃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圣眷优渥。加之王妃早逝,只留下兰策这一点血脉,皇帝对这个侄儿更是多了几分怜惜。六王爷此举,无疑是触动了皇帝的逆鳞。
“传朕旨意,”景深沉声道,“六王爷景深,行为失检,沉迷邪道,即日起闭门思过半年,罚俸一年,所有炼丹器物一概收缴销毁!其辖下谯城药税,划归扬城、苏城三年,以作补偿!”
这处罚不算极重,未曾伤及爵位根本,但闭门思过半年、罚俸、收缴炼丹之物,对沉迷此道的六王爷而言已是极大的惩戒,而划拨药税,更是实打实的利益损失和颜面扫地。
兰煜雪招了下手,拉着兰策谢恩:“臣(策儿)谢陛下隆恩!”
皇帝摆摆手,又安抚了兰策几句,赏下不少东西,才让他们退下。
父子二人刚出紫宸殿,还没走出宫门,便被皇后宫中的内侍拦住了去路。“王爷,世子爷,皇后娘娘听闻世子回京,心中挂念,特命奴婢前来,请世子爷过去说说话儿。”
兰煜雪揉了揉兰策的后脑勺,眸色幽深。
四目相对,兰策点了点头。经过这次扬城之行,兰策明显成长了不少。
到了皇后宫中,殿内香气馥郁,皇后苏娴端坐其上,笑容温婉和煦。
“快过来,让皇伯娘瞧瞧,可怜见的,听说在扬城受了大罪。”苏娴招手让他上前,拉着他左右细看,语气满是心疼,“瞧瞧,这小脸瘦的,脚还疼不疼了?听了都心惊。”
兰策笑着摇头,“谢皇伯娘关怀,策儿不疼了,已经好多了。”
皇后叹道,“老六也是,越发不像话了,竟如此不知轻重,陛下罚他是应该的。你莫要放在心上,好生养着才是。”
她话锋一转,似随口问道,“本宫听说,救你的那位,不仅武艺高强,医术也极为高明,那清瘟散就是他的,不知是何方高人?”
“师伯,师伯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普通的大夫,六皇叔也是畏惧皇伯父的威仪,不敢太过为难。方子,也是偶然试出来的,那里病人多,试多了就出来了。师伯不喜欢热闹,云游去了。”一听问起师伯,兰策立刻来了精神,刚想吹嘘几句,想起父王的叮嘱,又憋了回去,只含糊的说了一下。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笑的温和,“那是真的不易。云游四方,难不成是世外高人?哈哈。如此也好。”她不再多问,转而吩咐宫人,“去,把本宫给世子准备的东西拿来。”
不一会儿,宫人便捧上数个锦盒。里面既有名贵的灵芝燕窝,也有精巧的玩器玉佩,还有几本罕见古籍,面面俱到。
“这些你带回去,好好补补身子,压压惊。若还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来跟皇伯娘说。”皇后笑容慈爱,语气温和得。
兰策看着那些好东西并没有太意外,毕竟见得多了,笑着跪下乖乖谢恩,“谢皇伯娘赏赐。”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皇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轻笑一声,对身边心腹嬷嬷低语道,“这位六王爷啊,这些年做的混账事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也是太骄纵了些,是该责罚责罚。”
嬷嬷弯腰低头,并没有应声。
出了宫,赏赐的那些好东西放在另一辆马车上,兰策爬到兰煜雪的腿上坐着,看着小窗外的街景,店铺,吆喝的贩子,行人,过去了几个月,似乎没什么变化。
“爹爹,我想师伯了,师伯为什么要游历啊?游历好玩吗?真的吃不饱饭吗?都吃不饱饭了,师伯干嘛还去啊?”
兰煜雪正在想事情,听他嘀嘀咕咕念叨这么多,不由轻笑,“这么快就想了?嗯?”
“对啊,想,师伯长得好看,对我也好。”
长得好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