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主院,明显能感觉到监视的目光少了许多,只有每隔几十丈远,才有一个穿着岛上统一服饰的卫兵站岗,目光扫过他们,并未阻拦,显然是得了兰灏的吩咐。
兰策脸上挂起轻松随意的笑容,仿佛真是来游山玩水一般,对顾清风道,“师父,你看到兰灏脸上的巴掌印没有?啧!我看那,归顺之事,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有决断。反正事情已经交给兰灏去周旋了,咱们不如,趁着天色尚好,趁着还没打起来,随便走走看看?”
顾清风垂眸看他,眼中带着了然与纵容,主动伸出手掌,“好。”
兰策粲然一笑,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由他牵着缓缓而行。突地,他状似无意地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处地势较高的坡地,“师父,你看那边视野好像不错,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们去瞧瞧?”
顾清风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唇角微勾,应道,“好。”
两人并不急切,一路行去,并未遇到什么盘查,偶尔遇到的站岗卫兵也只是瞥他们一眼,并未上前干涉。登上那处高地,视野豁然开朗,隐约可以望见来时停靠小船的码头,以及远处快步走动的人影。
兰策目光锐利,迅速将码头方位、附近可见的人员活动情况默记于心,随即便拉着顾清风下了高地。
又随意走了一段路,兰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恰看见一行约六七人,为首的衣着打扮明显比普通岛民华贵许多,正行色匆匆地往主院方向走去。
“师父,你看那些人,”兰策压低声音,“看着身份不低,怕是岛上的长老之类。他们这是,开始商议了?”
他微微蹙眉,将声音压得更低,“我看兰灏那养母,似乎铁了心不愿归顺。万一,万一她被逼急了,动了什么歪心思,”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害怕似的往顾清风怀里靠,“师父,你说她会不会,劫持我,用我要挟六皇叔还有三殿下退兵?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危险得很?”
顾清风沉吟片刻。以他几次接触对云雪萍的了解,她性子虽刚烈直率,行事还算光明,未必会行此下作手段。然,此等生死存亡之际,人心难测,他亦不愿拿兰策的安危去赌人性。
“放心,”顾清风揽过他的腰,声音沉稳而坚定,“有我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兰策却摇了摇头,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更紧地抱住顾清风,眼中忧色未褪,“师父,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岛上都是他们的人,若真动起手来,我们孤立无援,”
他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与决断,“师父,我们不能全然指望兰灏。若他最终没能劝住他养母,我们还是得早做打算才好。万一真谈崩了,两边打起来,我们身处这岛中心,岂不是腹背受敌,成了瓮中之鳖?”
顾清风看着怀中人担忧的样子,心中微软,揽着他腰肢的手臂紧了紧,“你所虑不无道理。这几日,我们需得加倍警惕,万事小心。”
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趁着这几日尚算平静,我给你准备些东西防身。做些药性猛烈的迷香迷药,嗯,再配制些能克制毒虫蛇蚁的药粉,你随身带着。”
克制毒虫蛇蚁的药粉~兰策闻言挑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咦?师父你不是一向最不屑使用这些旁门左道之物吗?觉得有失身份?”
顾清风看着他带着调侃的笑容,也不由跟着微微勾起唇角,“此一时,彼一时。与这些虚名相比,我更不愿看到的,是你受到丝毫损伤。”
兰策心头一暖,将脸埋在顾清风肩头蹭了蹭,撒娇道,“师父你对我真好~”
天刚擦黑,兰灏托着略颓累的身体来到了偏院。
院子里,顾清风正卷着袖子在烤鱼,炭火噼啪,鱼皮微焦。旁边的小火炉上架着砂锅,咕嘟作响,鸡汤的香气混着烟火气飘散开来。
兰策闲适地靠在竹椅里,拿着小刀切凤梨,泡一下盐水,偶尔懒懒一抬手。顾清风便会微微俯身,含住他递来的果子,眼底有很浅的笑意。
“师父,甜吗?”
“嗯,甜。”
兰灏在门口停住脚,抬手敲了敲木门。
院中两人闻声看来。兰策与顾清风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才开口,“你怎么来了?是,谈完了?”
兰灏走进来,兰策在对面的椅子坐下,顺手拿了颗青枣,“谈崩了,明天再说。”
“哦?”兰策尾音微扬,“怎么崩的?”
兰灏看了一眼顾清风,对方已坐到兰策身边,垂下眼,专注地剔着烤鱼上的细刺。
他无声一叹,说道,“四长老和五长老是亲兄弟,性子急,说话直,被人一激就跳起来反对。光是他们也罢了,三长老也开了口,岛上带兵的头领多半是他的徒弟,他本人又是个重义气的武痴,直接反对归顺。”
兰策挑眉,“回来不到一天,六个长老就半数反对?兰灏,你之前说需要七天,是不是托大了?”
“…当然不是,”兰灏抿了抿唇,“我本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那你回去慢慢动情吧,”兰策挥挥手,赶苍蝇似的,“赶紧走,我和师父要用饭了。”
兰灏嘴角微抽,压下心头无奈,正色道,“策哥,顾前辈,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二位相助,一同想想办法。”
顾清风将剔好刺的鱼肉放入小碟,推到兰策面前,这才抬眼看向兰灏,声音平淡,“三长老重武,或许可用武人方式沟通。”
兰策捏着筷子,戳了戳雪白的鱼肉,嘴角一勾,“那对兄弟长老呢?他们又看重什么?”
兰灏沉吟,“四长老、五长老掌管岛内商贸往来,最重实际利益。若能让他们看到归顺后的好处,或许能转变态度。”
“实际利益…”兰策咀嚼着这几个字,忽然笑了笑,“这倒容易。皇伯父许我便宜行事之权,许他们些实惠不难。难的是那位武痴三长老,还有一直没表态的另外三位。”
“大长老年事已高,近年已少问事务,他只有一个女儿,事情大多是他女儿处理。二长老与我娘是自幼长大的姐妹,向来支持她的决定。六长老,”兰灏顿了顿,“我与他接触不多,他一向隐蔽,难以捉摸。”
顾清风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兰策手边,声音依旧清冷,“从易处着手。那对兄弟既看重利,先许以利,分化则势弱。只要超过半数同意,问题便好说了。”
兰灏若有所思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