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策吹了吹汤匙的热气,瞥向兰灏,“听见了?听见了就走吧。明日你先去打探消息,探探口风,之后再来找我们。至于那三位长老,我自有计较。”
兰灏看着眼前二人一个从容用饭,一个安静布菜,心中那点酸涩又泛了上来。他站起身,“我明白了。那,不打扰你们用饭了。”
他转身离开偏院,夜色渐浓,将他的身影吞没。
院中,兰策放下汤匙,看向顾清风,“师父觉得,兰灏能成事么?”
顾清风将烤鱼最嫩的部分夹给他,淡淡道,“难。只岛主一人他便已费了大功夫。”
兰策轻笑,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我倒是希望他们反了,那才有意思。”
对上顾清风诧异的眸,兰策眼底闪着兴奋的光,“不是吗?爹战功赫赫,我却没打过仗,这次恰好是个好机会,想想,应该挺好玩的。”
顾清风拿过他的碗,又添了半碗汤,却是放到一边,指腹轻蹭他唇瓣,垂眸看他漂亮的脸,“策儿,打仗劳民伤财,生灵涂炭,并不好玩。”
兰策抬头看他,故意似的调侃,“师父慈悲心肠,徒儿受教了。”
“乖,别闹。策儿,此事最好和平解决。”
“就怕有人不愿。”
夜风拂过,顾清风将碗筷收拾妥当,兰策倚在门边望着渐沉的夜色。最后一抹霞光隐没在海平面下,远方的灯塔开始闪烁。
“这院子倒是清静。”兰策说着,顺手将门闩仔细插好。
顾清风净了手走到他身旁,将长发挽起,“清静才好,准备休息吧。”
“嗯。”
待洗漱完毕,兰策从荷包里取出两个小巧的金铃,轻轻晃了晃,声音悦耳。
“师父你看。”他眼珠一转,将铃铛在发间比划,“爹爹临行前特意找出来的,我小时候侍从给我绑头发时就把铃铛给我绑上,我就戴着铃铛满院子跑。”
顾清风细细端详,微微挑眉,“怎地带了这个?还要戴在头发上?我帮你。”
“哈哈,好啊,这样,”兰策熟练地将铃铛系在发绳上,另一个顾清风代劳,红绳缠绕着墨发,晃了晃脑袋,叮叮当当响,“好看吗?”
顾清风俯身在他发间落下一吻,“嗯,好看,策儿最好看。”
兰策笑着回吻他的鼻尖,“我小时候特别皮,跑来跑去的还爱闯祸。爹爹说,只要听见铃铛声,就知道我在哪儿。这次出门,他特意嘱咐我睡前在门窗边挂上铃铛。”
他又从荷包里抽出丝线,分了一段给顾清风,“现下~嘿,也算是身在敌营,得小心着点儿。”
顾清风想象着幼年兰策活泼好动又调皮的模样,唇角笑意加深,情不自禁地偏头吻了又吻他的唇角,“以前没听你提过这些,给我说说。”
“好啊,我小时候特别皮,”兰策一边系着铃铛一边说,“爬树掏鸟窝,玩弹弓养狗逗鸟,骑马射箭都玩,还爱跑,跑不动了就要人抱着走,爹爹说跟着我的仆从都累瘦了,哈哈。”
说笑间,铃铛已经挂好。两人吹熄烛火,相拥而卧。春寒料峭,兰策窝在顾清风怀里却觉得温暖,继续说着童年趣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顾清风温柔注视着他,在他额间落下一吻,“睡吧。”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着竹叶沙沙响。
院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地时如一片落叶。黑影在院中稍作停留,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随后轻手轻脚地靠近竹屋。
就在距离竹屋几步远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温热。黑影皱眉,下意识俯身探查,手指刚触到地面就被烫得一缩。
心中忍不住皱眉,“妈的,怎么把碳撒在门口!”一抬头,就见倒地的炉子,没忍住瞪了一眼。
这正是兰策临睡前的小把戏,他将未完全熄灭的炭火故意撒在门前碎石上,炭火表面结了灰,肉眼根本发现不了,若有人靠近,必是会被烫到。
黑影咒骂着闪到窗边,忍着脚下疼痛,取出一支细竹管。小心翼翼地推动窗扇,刚推开一道缝隙——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划破寂静。
床上两人同时睁眼。顾清风如离弦之箭冲向窗边,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黑影陡然瞪大眼睛,猛地吹出竹管内烟雾,又急忙将竹管掷向顾清风,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顾清风一挥手,内力带着劲风将烟雾震出窗外,竹管应声落地,滚了几圈后停下。他并未追赶,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放心兰策一人留下。
此时兰策已握着匕首来到窗边,窗外自然谁都看不到,“师父,怎么样?”
“跑了,看身形是个男人。”顾清风借着月光检查掉落的竹管,鼻尖微动,“是迷香。”
两人对视一眼,兰策握紧手中匕首。窗外,海风渐起,吹得铃铛轻轻作响。
“看来,有人已经等不及了。”顾清风沉声道。
兰策冷笑,“正好,我也等得不耐烦了。我不想对付他们,他们到敢暗算我!哼,这岛上的人,敢动我们,怕是不想活了!”
顾清风单手关窗,又拿棍子抵住,转身揽过他的腰将人抱进怀里,“策儿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
“嗯,我当然相信师父,哈~相信清风。”他回抱住他的腰,撒娇道,“清风,被那不长眼的吵醒了,我睡不着了,你哄哄我。”
“好~”顾清风勾唇,笑的宠溺,弯腰将人打横抱起往床边走。
远处,一道身影隐在树影中,将院中的动静尽收眼底。